正文 前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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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硯山玉家,作為遠古上神直係血族的一脈,每一個玉家人從出身起就在神族地位高尚,卻因曆來退隱三界,行事低調,很少有關於玉家的消息外漏,而愈發顯得神秘莫測。
隻是最近一條關於玉家的消息讓天界那群閑來無事隻能到處遊曆、各家竄門子的神仙們狠狠八卦了一回。傳言,作為第九十九代長孫的玉伽藍已經於伽藍寺中出家,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三界之中早已鬧騰得沸沸揚揚。一個是道,一個是佛,無端的顯出荒唐。
十日後,明硯山玉翎源玉仙人正式宣布允許孫子在外遊曆一千年,千年後回來接替當家之位。一時間再次成為冷清許久的仙族們巧遇時、遊曆中、品茶後談論的熱門話題。一向家法嚴厲的玉家人這次會放任長孫在外胡鬧,並發展到出家的地步,還真是引人遐想呢……
殊不知那日明硯山上,玉仙人大發雷霆,廣袖一揮,差點讓整座玉園毀於一把神火。隻是那座下三魂七魄隻留兩魂六魄的玉伽藍跪得筆直,麵色蒼白,緘默不語,仿佛不允了他便將心如死灰。
“笑話,你要讓我堂堂玉家去救那妖孽!”玉翎源負手而站,石青道袍迎風而鼓,花白的胡子被氣得一翹一翹,讓原本很是嚴肅的臉變得生動起來。看著跪在地上從小自己最得意與疼愛的孫子,眼裏的神色不斷變換著,心疼,失望,憤怒……
一直低著頭的玉伽藍忽然抬頭,看向天邊飛速移動的一抹鑲金五彩雲,變了臉色。“您要是不肯援手,那孫兒告退……”話音未落已離開地麵,抬眼時月白色身影已經消失。
玉翎源大驚,喝令道:“折辛、文竹快攔下伽藍!”伽藍啊伽藍……難道我千算萬算還是沒能阻住你命定的劫數嗎?玉仙人皺眉,終是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伽藍到達青嶺山腳下那片梨海時,那人還躺在園中小憩。昨日的天劫雖被伽藍擋下,但到底還是傷了那人的元氣。一身豔麗的紅衫越發襯得他唇色很淡臉色蒼白,讓伽藍的心不由得收緊。
聽到腳步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淩焱睜開水光瀲灩的眸子,三分妖嬈七分靈動,看到伽藍勾起唇角:“跑到哪裏去了。”聲音清澈,眉眼含嗔,分明對於某人一身是傷還到處亂跑很是不滿。
此時一陣微風拂過,吹得滿樹梨花飛舞,鼻翼間瞬時充斥著清淡的花香。淩焱看著站在茅屋前桃溪旁,梨花雨中衣袂翻飛對自己滿目眷戀的伽藍,突然心跳如鼓,急急地站起來撲到對方懷裏。為什麼剛剛的一瞬他有如果不伸手拉住,這人將乘風歸去的感覺?
承受著這抹紅影忽然撲進懷裏的力度,回抱他時懷裏人機不可察的輕顫了下,伽藍溫柔詢問:“好好的,這又是怎麼了。”淩焱不出聲,隻將環於伽藍腰際的手再收緊了些。
九尾狐這種生靈,是種介於妖與神之間的存在。認識淩焱之前伽藍隻在家中藏書中看到過記載,“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太平則出而為瑞。”①
剛認識淩焱時伽藍也曾問過他九尾狐是否吃人,當時,淩焱聽完明顯一愣,隨即那雙大大的桃花眼微眯,湊到伽藍耳側吐氣如蘭:“我們隻吃神仙。”時過境遷,被吃的那人如今在自己懷裏像個孩子般賴著不動,伽藍唇邊的笑越發寵溺,抬手拂過淩焱後背微亂的玄色長發。
“伽藍,伽藍。”這孩子又犯傻了,癡癡地叫喚伽藍的名字,卻半響沒有後文。昨日是淩焱成年以來第一次經曆天劫,雖然族中長老早就耳提麵命讓他在化為人形後每一個千年之交都要格外注意,族中無數小狐妖就是在天劫中化成了灰,從此精魂碎作千萬片隻能依附於花草蟲魚之上。而能躲過天劫的九尾狐一直很少,這也是青丘之中狐族沒落的最大原因。但淩焱生性樂觀,居然將此等緊要之事忘諸腦後。
昨日,原本於桃溪中笑鬧著捉魚的淩焱突然感覺晴空轉暗,緊接著三道金光閃閃的雷火先後急速霹下,淩焱避過第一道被第二道擦破臉頰,第三道卻是避無可避。變故發生得太快一直一手拿書坐於岸邊看淩焱胡鬧的伽藍也隻趕得及在第三道時作出反應。一個起落將嚇呆住的淩焱攬入懷中,生生幫他受下那次重擊。隨即雙手合十口中默念符咒將他護於結界之中騰空追了出去。
“雷師留步。”提氣喚住挈著楔錐轉身離去的雷公,伽藍終是壓不住體內翻湧的氣血,月白長衫染上一抹血色。
“伽藍這是何苦。”雷公伸手扶住,作為跟明硯山來往較多的幾個神仙之一,雷公是看著玉伽藍長大的。千萬年來,神秘的玉家一直子息不繁,好不容易這一輩出了一個玉伽藍,難得順遂的長大,卻原來還有劫數在後。“伽藍,你今日替那妖孽擋下天劫實屬自找麻煩。原本此妖命中注定歿於此三道金雷,你強行擾亂命盤我便明日還要再來一趟。”
雷公轉身離去之際再三叮囑,言之切切:“明日萬不可再如此傻,我明日所用之器不忌神佛。”
正因為這樣伽藍才急急趕回明硯山在大殿外跪了一夜,希望得到玉仙人的幫助,隻是……
焱兒,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出事的。從伽藍懷裏抬頭的淩焱正好對上伽藍眸中凜然之色。
“伽藍,”淩焱難得正色,“我再跟你說一次,如果還有昨天那種情況出現,你再不可舍身救我,不然我發誓一輩子不再理你。”
“傻瓜,我是神仙啊。”言外之意便是神仙幫你個小妖擋擋劫費不了多少功夫。點點戀人氣鼓鼓的臉頰,伽藍低頭吻住淩焱,分開時淩焱淡色的唇已變得豔麗無雙,伽藍滿意得笑笑,明明做著流氓似的調戲工作,落入旁人眼中的還是那清俊飄然的神仙姿態。
“上天真不公平,同樣是生靈為何卻獨獨偏愛你一人似的。”淩焱在他胸前劃著圈圈。
“焱兒,我可以把這當做是你的讚美嗎?”伽藍朗聲笑道,一手滑進了對方紅色外衫,熟練已及地劃過這具身體的敏感點,身下之人輕吟一聲,更加熱切地纏了上來。
碧天下,枕著滿地如雪的梨花瓣,素手解衣,無限纏綿。伽藍輕笑一聲埋進對方肩胛,淩焱雙頰飛紅,情動地閉目承受,隻覺突然百會穴一沉,陷入黑暗之中。臨睡去之前,心中的不安更甚,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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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亂作,滿樹正繁盛的梨花幾乎都被吹落,天空暗而壓抑。
紅衣的淩焱坐於梨海之中,全不把外麵惡劣的天氣放在眼裏,連周身的衣袂都不曾翻動半分。
金雷閃現,紅色的身影靈活如鬼魅,連連躲過七次後撐住一旁的樹幹微微喘氣。
“妖孽,不用再垂死抵抗了。”雷公屢劈不中終於出聲,聲音裏隱隱帶著惋惜,這樣強悍的妖術與靈活度,死於自己的楔錐確實可惜,假以時日必將位列仙班。無奈天命不可違。
楔錐再次相撞時,天地間暗的隻剩一道金光乍現,樹旁那人膚白如紙,眼神鎮定,認命般沒再躲閃。偏頭看向桃溪邊那座小茅屋,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唇形微動,依稀可辨兩個字,“等我……”
這驚鴻一現的笑容讓雲端的雷公都不覺晃神,明明是妖,為何會有如此聖潔的表情……
“錘下留人!”趕來之人見到這幕心膽俱裂,卻終趕不及那電閃雷過。眼睜睜看著那抹紅影化作無數瑩白散落風中……
“折辛,文竹布結界!”果斷地喝令,口中默念,乾坤袋從玉仙人袖中飛出。
屋內強行醒來的淩焱撲到門邊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手腳瞬時變得冰涼,連心髒都凍結了般退後幾步,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癡癡地順著門沿滑落在地。空洞的眼盯住趕來的玉仙人做法將那些瑩白收入乾坤袋中。
雷公愣在空中,再糊塗也看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狐妖在屋內,那剛剛被自己劈得灰飛煙滅的便是……
“伽藍……伽藍!”聲音由低喃轉為高亢,淩焱踉蹌著爬起來衝入風中,伸手企圖抓住隨風消散的人,“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傻瓜……要我死也好,魂飛魄散也罷,比起失去你,都微不足道啊……桃花眼內積聚的悲傷太滿,像要溢出血來般,滿臉冰涼,是淚嗎?麻木地抬手拭過。
最後是讓我等你嗎?
玉翎源仿佛瞬間蒼老了千歲,收起乾坤袋神色倦怠,道:“孽緣啊……妖孽,我孫兒今日因你而亡,明硯山本不可就此罷休……卻因了伽藍,”聲音頓住,壓下哽咽,“你走吧……”
走……伽藍,沒有了你,這天大地大,我還能去哪裏……
①出自《山海經。南山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