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第十二章 纏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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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南昭、西寧尚未立國之時,銀蝶一脈離開聖山之初,便與餘下的白鳳族人立下血誓,護衛白鳳族聖地,阻止外人刺探,兩百年為期。而柳州莫氏、懷遠唐氏、雲州東方氏、百花教則是流落在外,血脈傳承猶在的白鳳族人,同受血誓約束。血誓立後百年,聖山動蕩,銀蝶蝶主進聖地,莫氏、唐氏、東方氏與百花教血脈傳承之人於聖地之外護衛。半年後,銀蝶蝶主出聖地,與東方氏結盟立誓,待血誓之期一到便結為姻親之好,她自創了化蝶三劍,令後人研習,練不成纏絲便不能繼蝶主之位,不能統領銀蝶七部,而魅影則是監督七部、護衛蝶主的影衛。
壽山後山,暮色凝重,山風猛烈,水兒持劍立在崖邊。她在等七部的劍陣,也在悟。她不像沈洛記得前世坎坷,自是領悟不透化蝶三劍中的神髓,纏絲那一劍練得隻有形沒有意,隻能唬一下封遙這個外人。可沈洛等不得了,她還不是蝶主,不能讓魅影全力護衛沈洛。沈洛沒有得力外援,璿璣閣不知是敵是友,柳州莫家更是一團亂麻。便是百花教能從白鳳族弄來血蓮,隻要自己今夜破了劍陣,就算是封遙也不會再對沈洛動心思,而魅影自是有能力護住沈洛。水兒急的手心全是汗,忍不住想著,若隻是十四樓的殺手就好了,她去了易容,一張臉被山風刮得沒有一絲血色。
化蝶三劍,纏絲、結繭、化蝶。一劍,纏絲,起悲聲;二劍,結繭,收涕淚;三劍,化蝶,舞風雷。水兒猶記得娘親在講化蝶三劍時,沈洛憋著笑說,“不就是這丫頭哭了又笑嗎”。是哭了又笑,可你得先哭。可那時有什麼可哭的,她生而知之,雙生兄長留有前世記憶,異象天生。像是印證她們的不凡,白鳳族的讖語傳出,莫氏四家無人不信。中州沈氏,世家大族,父親是大乾武林公認的仁義君子,母親是銀蝶蝶主,有什麼會讓她痛苦到哽咽收聲,不敢高聲哭泣,又有什麼會讓她恨不得從沒有來到這個世間!
纏絲,纏絲,她在想月圓時會做的夢,想娘親最後的囑托,想她最後立下的血誓,原諒。毀約之人心安理得的破她家門卻要她立誓原諒,可她怎麼原諒!沈洛出事了!“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那句詩映入眼簾的那一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娘親跌下高崖,沈家一片縞素,大哥被逐出家門!而她要如何原諒!最後是洛!她最後的血脈至親!她還有什麼可顧忌!她為什麼還要原諒!長劍出鞘,映著幾點星光,劃破暗夜。劍影初始尚且帶著兩分苦意,卻在一呼間暴起,劍光帶著暗影如若繭絲纏著舞劍的身影,纏著四周冷冽的山風,緊緊的糾纏,帶著窒息般的毀滅,至死方休。“砰!”崖邊山石碎裂,滾下崖去,水兒收了劍,笑的一臉蒼涼,原來一直缺的就是這個,這天下再大,也與她無關。此生再無依靠,再無牽絆,唯有這一身戾氣,一劍驚心。
“蝶主”身後七色彩衣迎風,跪拜聲整齊的如一人發出。水兒沒有回頭,她既得纏絲之意,七部劍陣便破得異常容易。暗沉沉的夜色,魅影如魅,立於七部首領身後,悄無聲息。七部七色,紅橙黃綠青藍紫,從她可以開始說話,就認得的七個人跪在她的身後。魅影,從今夜開始才聽她調度的影衛。手中的劍從中段開始出現裂紋,收劍入鞘,水兒回身,讓起七部首領。
“魅影追尋沈洛,橙楓看緊莫家,紅棉探一探密宗”水兒和著劍鞘中劍斷的聲音,壓著聲音說了一句暗語,隻見魅影整齊後退,拜禮後消失在夜色中。仿若看不見餘下七部首領的震驚,水兒擇路下山,“都出穀吧,青檸隨我來。”
依山閣,燈芯爆響,火光搖曳。“你恨我”水兒,坐在高腳椅上,擺弄著衣袖。昏黃的燈光下青檸的臉微微扭曲,咬了咬下唇,隻得雙膝跪倒,“屬下不敢。”
水兒沒有說話,她還記得當初青檸抱著自己,她的血噴了自己一身一臉。七部曆代的首領隻有一個名字,青檸的娘親叫過青檸,以命相救的是她的娘親。水兒摩挲著自己的手指,這雙手不知道碰過多少人的血,為她而死的人的血!
“我是恨的,我恨讖語裏那個要鬧個天翻地覆的沈水兒,因為她能,我不能!”水兒坐直了身體,盯著青檸神色複雜的臉,“青檸,我立過血誓,我不能。生而知之,是血脈的傳承,如今卻是我的罪過,可憑什麼呢。”
青檸忍不住抬頭去看,那雙瀲灩清絕的眼裏,燈火的光華一晃一晃的讓人忍不住躲開。青檸鼻子發酸,卻不願避開,心底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排斥漸漸消融。這是娘親用命去守護的人,這是她的蝶主,擁有白鳳族最純正血脈的人。她知道自己想左了,她一直知道自己不該怨水兒。可她做不到,娘親推開自己為水兒擋劍的一幕就像是一場永不停歇的噩夢,她掙紮不出。水兒剛破劍陣的時候,她便鬼迷心竅的切過紫桐的劍,用盡內力橫挑一劍,誰都知道水兒被裂魄掌所傷,動不了多少內力。而後魅影現身,紫桐便駭得緊抓著她的衣角,水兒佩劍斷掉的聲音更像催命符一般,最後她被留下,甚至有一種終於解脫的感覺,不過一死而已。青檸聲音哽咽,“青檸死罪,”她對不起娘親也對不起青部的姐妹,她便是死也是叛主而死!“青檸願以死謝罪。”青檸伏下身去,以頭頓地。
水兒起身,向前扶起青檸,“青檸,你是青姨唯一的心願。你回曲家去吧,落雪莊猶在,北疆總是要安定下來的。”從此天高海闊,再不要相見。“我總是想怎樣才能活得下去,好好得活下去。”水兒忍不住笑了笑,仿若為自己的貪心羞澀一般,聲音都低了下去,“青部會遷至北疆,你放心。”
青檸眼眶通紅,不肯起身。那一瞬間惡念纏身,她差點傷了水兒,就算不是她的真心,叛主的事她已經做下。如今蝶主肯放她走,可她怎敢,怎能如此就走!“青部青檸,以血為誓,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