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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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魚幽討忽略了身上的疼痛甚至幾乎忘了呼吸。
地獄,魔鬼的縱樂場也不過如此。
她不敢踏前一步,就怕腳下踩著的會是同類的軟糜肢體或其它什麼東西。一些瘦小的人被彎折成各種詭異角度的姿勢卡在樹間。有成人,有小孩。有的被捅破了腦殼,白色的腦漿混著暗紅的血液流下,凝固。
一個小孩的身軀被木箭釘在樹幹上,從麵部正中間開始,皮肉被剝離身體。一厘一厘,一寸一寸。先是臉頰,乃至整個頭皮,然後是小孩特有大柔軟而白皙的脖頸,手臂連著的每一個手指都被精心剝下……隻餘下一雙黑黝黝的,含著不解。迷惑。恐懼。痛苦的漂亮眼睛,就那麼直直的望著你。
魚幽討覺的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連邁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無法再看那可怖的東西,僵著脖子把視線轉向別處。
血色,血色,除了血色還是血色!
被淒慘淩辱的女人,不,甚至隻要是稍有姿色的通通被就地糟蹋,無論男女。失去母親被活活踩死的嬰孩,被斬殺後隨意丟棄一邊的老人。
也許前一刻他們還是齊樂融融的坐在一起休息聊天,也許前一刻嬌美的妻子剛盼回耕作的丈夫,也許前一刻天真無邪的孩子仍是不知疲倦的在村子裏歡快的跑跳笑鬧。
離開……離開……離開這裏!
腦海裏的念頭讓魚幽討想立刻拔腿狂奔,可腳卻軟綿綿的如爛泥般使不得半點力。
“粲粲粲……”
一陣奇怪如機械運作時發出的聲音的怪異笑聲讓魚幽討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窖,篩糠般止不住的劇烈顫抖。
要……要過來了。
魚幽討努力想克服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已經聽到了那越來越臨近的腳步聲了!找個地方躲起來,對,找個地方躲起來。
勉強移動身體不發出聲音,跌跌撞撞的走進一間房子。將自己埋在最底下,再費力拖過一具屍體疊在自己身上,躺下不動。
隻餘黑暗。
身邊伴著的是留有餘溫的屍體,黑暗的空間裏隻有自己小心翼翼減弱的呼吸。一些柔軟的肢體纏在魚幽討身上,仿佛最溫柔的撫愛一般,輕輕將你拉下地獄。
我們都在下麵了,你也來吧,你也來吧……
不知是誰的聲音在耳邊低噥輕喚,一聲,兩聲,重重疊加在一起,是母親嗎?
“馬鳩,你不是說已無一活口了嗎?”空城玨謹嗅嗅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夾雜著細微而弱小的恐懼。有趣,竟然還有活物。
“粲粲……確無活口啊,主子。”一個傴僂的披著黑袍的身影,隻能看到露在袍外的一雙幹枯如枝柴的手。
“馬鳩,你也為蚶識宮賣了兩代人的命了,是還歇息了。”空城玨謹目光眺向天際,陽光漸漸收斂,也許血紅的夕陽隱去後,天空會像純金一樣爍亮。
馬鳩透過黑色的麵紗盯著地上的某一點,像是從前完成的千百次一樣,對著麵前的空氣微微低頭:“粲粲……是,主子。”
幾個起落空城玨謹就到了一棟低矮染血的民房前。有些興味的舔舔嘴角,抬手輕扣了下門框,幾聲悶悶的聲響在這寂靜無聲的環境裏顯得分外清晰。
“有人嗎?有人在嗎?”惡劣的壓低聲音明知故問。
半晌過後仍是沒有一絲響動。
“嘖,沒有人嗎……?”話雖那麼說著,語氣也是沮喪的,但聲音的主人卻毫不客氣的踏進房內環視了一遍。目光定格一處,暗綠的眼眸充滿了誌在必得。渾身散發著野狼一般迫人的氣息,隱匿在草叢中,就等著獵物放鬆的一刹那一擊致命。
隨手揀過一旁破碎的陶片,打量了下那粗糙的質地和製作手法,不屑的冷哼一聲便輕輕的向那堆屍體擲去。原本並不算尖銳的陶片瞬間化成了上手的利器,“噗!”一聲輕輕巧巧的紮在那些早已流盡了血的綿軟肢體上。
在空城玨謹即將喪失耐心而打算一並毀了這堆屍體和這一刻還活著但下一刻不知是否還能活著的東西時,那還沒死的,卻是有反應了。
像蠕蟲一樣,那個小東西從死人堆裏鑽出來。先是短小的手臂,然後是頭,最後是瘦弱的身體。
渾身上下粘染著暗紅的血漬,看不清原來的樣子,連發色都辨別不出。隻有那一對黑藍鴛鴦眼甚為突出,隻是在下一刻便黯淡下來,失了光彩……
像是沉溺在了海底深處,重重的威壓使自己無法呼吸。
有人在靠近,即使陷入了半昏迷狀態魚幽討仍能感受得到。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隻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暗黑的空間裏隻有自己微弱呼吸的聲音。
“噗!”
像是尖刺紮破了水球一樣,壓力瞬間流走。魚幽討已經忘了開始時自己藏身的目的,隻想要呼吸更多,隻想要生存下去,無論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麼,至少這一刻是輕鬆的。
總之,她看到了一個男人。
黑發綠眼紫衣的妖冶男人。
孤狼一樣的男人。
黑,好黑。
周圍有水滴滴落的聲音,空氣中飄散著絲絲甜香,是“夢中的情人”,母親最愛的香水。她愛它就像愛著那個男人一樣,勝過她的女兒,勝過她自己的生命她的一切。那個男人在她心中就宛如神祉般占著最聖潔的地位,無可取代。
連自殺前一個晚上,她還在鏡前細細勾勒臉部的每一寸,塗上漂亮的豔色唇彩。再輕輕的取出那男人送的香水像朝聖膜拜一樣小小的灑上一點,旋上蓋子。像個剛戀愛的少女似的在鏡前欣喜而貪婪的呼吸空氣中的絲絲甜香,幻想他見到自己模樣時麵上浮現的驚豔表情。
母親總會在身邊沒有那個男人時靜坐著用癡迷的眼光盯看那瓶香水,甚至讓小小的魚幽討懷疑,不,是連現在都仍在懷疑:她的母親到底是愛上那個男人還是愛上了這瓶香水。
願意總是美好的,現實又是殘酷的。
甜蜜的偽裝被撕破,這個女人忘了自己不過是個情婦,不想要了,一腳就可以踹開的那種。
一切幻想隨著男人的瀟灑離開而被帶走,灰飛煙滅。抱著“他總放不下自己的”幼稚想法,在精心描繪了一晚的裝容後,母親喝下了那一整瓶“夢中的情人”,在浴室裏割腕自殺。
連死後都帶著那種甜膩的氣味。魚幽討從來沒有說過,母親最愛的,是她最厭惡的。
但那男人總還是來了不是嗎?可惜是在母親死後。在那個冰冷的醫院裏,魚幽討還遇見了合紫優黛,開朗活潑的日本小女生。那個男人是優黛的父親,自己是他的私生女。一切都進行的無比巧合,因為那個男人的緣故魚幽討的左眼失明,便出資給她換了一隻左眼,漂亮的淺藍色眼眸,是母親的眼眸。
沒錯,母親是個擁有獨特風韻的法國女人。而作為私生女的魚幽討繼承了兩人的日法血統在中國長大,金發黑眸,後天又是黑藍眼。
像個怪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