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丁府
    夜涼如水，月如盤……
    天氣微寒，剛從元豪那兒回來的丁未下車後微微的打了個顫，在宴會上喝了些許的酒，多少去了些身上的寒氣。抬頭看看天，月朗星稀。
    攏了攏衣服，便慢慢的向自己的院子步去。
    今日在宴會上倒是時常神遊，他人說話時有七八分的都漏了去。
    倒是也沒想別的，就是那詭異的蓮，一朵朵少見的嬌小……
    沒想到的是那蓮居然會動！
    若不是自己定眼真真的看了兩次，保不齊就認為自己花了眼就忽略過去了！若真是法力無邊的妖精，能一夜間冒出，會動倒也不稀奇了……
    這蓮卻非常物，若真是什麼怪力之物，那為何會選擇景詞呢？
    一持酒侍女上前，為丁未添酒。
    丁未抬頭看了一眼女子，紅唇丹麵，輕紗羅衣，襯得女子柔美非常。在看看堂下，不論是侍女還是舞姬，個個都是驚豔絕倫。
    ……
    蓮花……
    腦海中浮現出那白色的花瓣，淡淡的泛著紫。嬌小的花朵會在風中旋轉。
    不知是否能幻化出實體呢？
    若是真幻化了人……會是個美人吧！
    蓮妖……，應該不會是美豔的！
    倒有可能是個清淡素淨的模樣；
    蓮花入麵，膚如雪……
    “易傾今日怎麼這樣安靜？神遊太虛、魂不守舍的，難道有紅粉佳人了掛念？”被韓墨那小子當眾點到自己時才回過神來，倒是嚇了一跳，麵上卻還是風波不驚的什麼也不顯現。
    眾人聞言皆是打趣的附和，看丁未卻依舊斯文的微笑，一把紫竹折扇在胸前徐徐的搖著；
    “這些個事兒，我怎及韓少撚指而來呢！”丁未慢悠悠的端起酒杯湊到唇邊，視線卻瞄了眼韓墨身邊的女子；
    “我若記得不錯……墨，那美姬應該是夏侯宴請時的那個舞娘吧，看你今日帶出，難不成是收了房了？”說的清淡，微笑著慢慢的抿了口酒。
    眾人順勢身看了過去，就見韓墨有些不自然的懷抱著一女子；細腰雪膚，身著絳紅色抹胸衣裙，外穿一淺紅色紗衣，隱約可見肌膚如雪白。見眾人看向自己，嬌羞的把臉藏在韓墨懷裏，體態更顯妖嬈。
    眾人看此場景，紛紛起哄起笑了起來。
    韓墨臉皮再厚，這經不起這滿堂人的起哄；
    “易傾，你一妻半妾的不娶，反倒顯得我花心了不是！”
    丁未笑了笑：“我倒是立誌娶個絕色的，隻不過現在還沒遇到罷了！”
    大家也都清楚，丁易傾是滿貫京城的才子，雖不願在朝為官，但在場所有人中，就屬他在朝廷裏的後台硬！這人隨風流、愛玩，但從來不濫情。這樣的人娶妻，自然是要找個佳人才能配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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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頭今兒沒跟在丁未身邊，倒真的是去找來了一個半仙，整整一下午都跟著那半仙站在巷子口拐角處，鬼鬼祟祟的，就怕被人看到。
    就見那半仙老神在在的拿出個羅盤似的東西比劃來比劃去，左轉三圈右退幾步的，把邵家的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全走了個遍，到最後說了個；
    “這宅子青龍、白虎為護，以朱雀向南為主，雖說四象玄武最為薄弱，但是有活水引入到補了這塊地的不足！”
    石頭看著那半仙攆著胡子，搖頭晃腦的說了半天，多少聽懂是說這塊地還不錯。可少爺絕對不是想聽這些才讓自己來查看風水的。石頭又冒昧的問了句；
    “先生不會看錯？這宅子，不凶麼？”
    “不凶，不凶！這宅邸被升騰的一團紫氣包圍，說不定裏邊還有靈物呢！”
    本以為會是大凶大惡的，沒想到會是如此的意料之外；聽上去倒還不錯，但這很明顯，這不會是少爺想要的結果。
    大發了那半仙二兩銀子後，便回府等著丁未回來向他彙報，石頭在院子裏從夕陽西下侯到披星戴月，足足幾個時辰；直到戌時一刻才在拱門處看見丁未的身影。
    其實今兒個丁未算是回來早的，平日裏都是過了亥時才會回來的，隻不過那時石頭跟著倒也不覺得什麼，而如今，隻有石頭一個人幹巴巴的在院子裏等，也就不怨時間過得比往常慢了。
    丁未一入院子，就見到石頭在那裏走來走去的，丁未這才想起自己交代給石頭的事，心想是有結果了吧。
    石頭見丁未走近便迎了過來，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我在這等您好久了……”
    “有結果麼？”直接打斷石頭的話問；
    石頭輕輕撇了下嘴便開始一板一眼的敘述：“小的在東城找到的這個人，那道師說邵家五行缺水，但又引了活水入宅，算一個不錯的住處！”
    丁未微微顰眉，聽石頭說的這些中，並沒有自己要的信息。
    “就這些？沒有說這宅子不幹淨什麼的麼？”
    “小的也問了，可那人卻說邵家被紫光包圍，說不定有靈物在邵家！”
    聽了這個丁未的眉皺得更緊了。靈物是什麼？是仙麼？更不明白了……敢情，這是不是表明那東西不會害人？
    “明日你再去找，這次主要是看那靈物到底是什麼！是否會害人？”
    “是”石頭應了後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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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府，書房
    白天時，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導致現在還在挑燈夜戰的邵玄。揉揉額角，又看了看那堆積如小山的賬簿，從晚飯後就坐在這裏翻閱的邵玄，幾個時辰下來卻隻看了兩本不到！本打算在四日之內看完這些的計劃看來是無法完成了。
    噠、噠、噠……
    又聽見打更的聲了，現在應該是醜時了吧。四寶在一個時辰前就被自己打發睡覺去了。現在自己也是一陣陣的犯困，哈欠一個連著一個，四寶歇前新沏的茶水也已經見了底，但還是困得很，這讓邵玄覺得喝茶沒有絲毫提神的效果。
    又打了一個哈欠後，邵玄似乎放棄與周公的掙紮，手支著頭，便就這樣睡去了……
    先歇一小會兒，一會……
    合上眼睛的邵玄，這樣告訴自己。直到又過了兩盞茶的時間，蠟燭都燃盡，四周都變得寧靜。邵玄的呼吸也變得均勻……
    月亮透過窗戶，在地麵上投下了一塊一塊的光斑。
    是一隻手……被月光照了慢慢顯現出來。
    由透明的虛無，變的骨節分明，纖長。浸了月光，如白玉般！
    那手伸向窗，將半掩的窗子全部打開，月光如水的瀉如屋內，將整個書房都照亮，泛著淡淡的銀光；月光也打在了那窗邊慢慢顯現的身影……
    照亮了如玉般的人兒。麵如蓮花，膚如凝脂；
    纖長的身形，包裹在素雅的白色長袍中，一頭淡紫色過膝的長發，被一隻沉木簪隨意的束在腦後。
    沒有過多的裝飾，清淡到了極點，卻美得讓人窒息，凝住了時間！
    那人揚起頭，看了眼那如盤的月，一雙深邃的眼眸竟是翡翠般碧綠，倔強的下巴緊收著；
    一日日，一年年，今日，又是滿月……
    轉過身，看向那梨花大案上趴伏熟睡的臉，在月光下柔和了那棱角的五官。
    雙眼緊閉，眉宇間顯得有些許疲倦……
    看著這陌生的麵容，有一絲不確定。
    是他嗎？
    百年來的時間，他的相貌已經改變，變得自己已經認不出了！
    站在他麵前，能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和以前一樣……
    不會錯的！找了他那麼久，這個絕對是他！
    邵玄睡得很沉，根本沒發現有人在看著自己。
    目光落在書案上。
    隨手拿起案上放著的一張單子。
    這是香的成分和分量；
    “龍延兩錢，桂皮一兩，麝香四錢，藍水兩匙……”
    看著紙上的字跡，回憶起百年前付溪在巨石上，以水為墨，教自己識讀他的名字：
    “付溪”
    一筆一劃，方方正正，筆鋒處到有一些潦草。
    看著這字跡，白衣人輕輕的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容，滿足而幸福。
    又看向那還在熟睡渾然不知的人，臉上淡淡的笑容慢慢變得憂傷……
    已過百年了……
    你已輪回轉世……
    這字跡竟然未變！
    難道這是魂魄記下的？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遮住了那墨綠的眼睛。
    “魂魄啊……，你可還知曉我是誰？會不會覺得……有一些熟識？”
    低低的呢喃，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四周還是夜的寂靜，唯有那窗外沙沙的竹響……
    伸出食指，輕點下哥窯洗中被墨汙黑了的水，薄薄的起了層漣漪，水居然慢慢的變得清澈。
    筆洗中，也悄悄開了一朵小小的蓮花！被月光扶上了一層銀，白的聖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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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細細綿綿的雨打在臉上，涼涼的，頭發上都是細白的雨珠。
    打量著四周，高聳的山石、峭壁、四下蔥綠的植物……
    這裏……是自己來過的！在夢裏來過。
    這……也應該是夢吧！
    正這樣想著，就看見了那人。
    那人還在那兒，與上次看到時一樣坐在那塊蓮池邊的巨石上，也是那樣的姿勢，背對著自己……
    但這次離他很近，就站這他身後不住十尺的地方。
    看樣子，應該是在這裏坐了很久的。頭發已被這綿軟的雨打濕，粘膩的貼在背上。那件白色的衣裳，沁了雨後，淡淡泛著灰藍。
    邵玄這才發現那人前還躺著一個人。被擋住了，看不到相貌，隻能看到腿。
    那人是誰？躺著的是誰？不得知曉。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不是綺羅！
    忽然想到上次見到那人時，那人是背對著湖水的……
    那現在自己站在他身後……
    連忙朝下看去！下麵隻有那清可見底的湖水。自己居然沒有身體！
    張開四肢，什麼也看不到！
    頓時，視線搖晃，邵玄感覺開始快速的下墜，大聲呼救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心裏滿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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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來的失重感，把在睡夢中的邵玄驚醒！
    額頭滲出薄薄的細汗，忽然被驚醒，使得邵玄有些摸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定神大量過四周才斷定，自己又做夢了。
    窗外已經開始微微發白，天就要亮了。認真的回想夢裏的情節，無用功，沒有任何的記憶。
    一陣風吹進房間，讓隻著單衣的邵玄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窗戶竟是被大開著！昨日明明關上的！怎麼會……
    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花香，甜甜的。
    尋味看去，有些驚訝，竟在哥窯洗中發現有朵小小的蓮花！花瓣外延是淡淡的紫。
    “又一朵蓮……”與上次青石上放置的一樣。
    伸手碰觸了一下花瓣，小小的蓮花受力不均，在筆洗中轉了個圈，蕩出了一圈水紋。
    視線看向打開的窗，又轉向桌麵哥窯洗中憑空出現的那朵蓮花……應該是夜裏有人來過。邵玄很清楚，放花的是不是人還另有考究！
    “隻要你無害人之心，這樣做，也無非不可的！”寧靜的清晨，突然地話語顯得突兀響亮。
    屋子裏沒有第二個人，邵玄這樣倒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又好像在對藏在屋裏的某人說話，眼睛盯著那朵蓮花！
    “我不知你為何選中了我這園子，我並不反感，若不鬧出大的亂子，我隨你在這呆多久！”
    話音剛落麵前的就出現了波動，憑空出現了一幕水簾，更像是一張水做的紙。
    邵玄心裏一跳！是妖術麼？一臉的不可思議，盯著眼前出現的幻象。
    本就想到了會是個有道行的妖魅！真在自己麵前顯現時還是很驚訝！
    幻象又慢慢的凸顯出白色的字跡，一個接著一個，顯現最終成篇絕句；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故人自可念，是否兩心同。
    一句一句的看下來……到是撫平了心裏的一絲恐懼，平靜了很多。
    他是個花妖吧！應該是想告訴自己這個才寫的這行字吧。自己隻是一時衝動之舉說了那些話，倒沒想到那花妖還真的在書房裏！居然回應自己的話。應該是個單純的花靈吧！
    “好，我知道了！”
    仿佛是在等待認同，邵玄的話說完後，那漂浮在麵前的水幕就漸漸隱去不見了。
    微笑著撚起那蓮花，放於掌心，湊在鼻前輕嗅。淡淡的香。
    “這個我收下了！”說罷，便走出門向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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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寶打了個哈欠，在邵玄的臥室門前站定，揉揉眼，天已經亮了，下人們也開始忙碌起來。
    不多時，就看到廊子的另一端，有一個很像少爺的人向這裏走來。近了些才看清，那人根本就是少爺！
    平日裏，四寶守在門外，差不多兩刻鍾左右時少爺就會起了。今日他在這剛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自然是不知道屋子裏是沒人的。
    見邵玄拐過最後一個彎，趕忙迎了上去。
    “少爺去哪裏了？這麼早，四寶還以為您在屋內。”看著邵玄微微帶笑，心情不錯的樣子。
    “哦，我在書房。”邵玄很隨意的說著
    “書房？少爺沒回來睡？”雖然知道很有可能是這樣，但還是有些驚訝。
    “昨日晚了些，累得很，便就在那邊睡下了。”
    已經到了門口，邵玄邊進屋邊對跟在身後的四寶說：
    “你現在去找柳叔，讓他派人去趟隱紅坊，找吳掌櫃來一趟。”
    邵玄在床邊坐下，抬手揉了揉額角。
    “夜裏沒睡好，現在在躺一下，你這就去吧，吳掌櫃來時再叫我。”
    “是。”四寶退出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便向前園走去。
    屋裏的邵玄拿出一直握著的蓮花，竟笑了起來！方才在書房時，看到那種場景，居然沒有奪門而逃！
    啊，忽然想到忘記問那花妖為何選中自己的池塘了！
    嗬……輕笑出聲。隻要不害人就好。
    把花放在枕邊。那裏已有一朵，正是昨日青石上發現的。
    退了衣衫躺下，離花極近，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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