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爐裏緩緩的燃著一味香。香氣熏得人昏昏欲睡，別樣的纏綿意味。棗紅木的塌上臥著一個人，裹著織錦月白衾被，撐手托住了下顎。
    “你這會找我來幹嘛？也不怕你母後…”床上的人慵懶的開口，兩頰淡淡緋紅，眼光裏一片瀲灩。
    白衣的男子斜斜靠在一邊，嘻的笑了一聲，“你現在倒是想推開我了？那日在擬似閣，心兒你倒是歡快的緊啊，開口向我求來著。”
    陶心鳳眉皺起，“我倒是向你求什麼了？嗯哼。”言語中多幾分戲謔。
    慕離垂了頭，俯下身子，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明珠求愛，你當我真不知道麽？這麼大個姑娘家，還不知羞呢。愛，你求的是這個。”陶心臉色紅了紅，開口嗔道，“胡說。我哪裏求這些東西。你要是想娶我，不來求我，我懶得理你好吧。”
    白色身影溫柔的再俯下身，吻那紅豔豔的唇，直把她弄得心猿意馬，大罵自己是花癡。陶心支起軟綿綿的身子，抬眼看那熟悉的眉目，仿佛多了幾分豐神俊秀，瀟灑脫俗的氣質。口裏還殘留著一陣異樣的薄荷香，臉上紅暈尚未褪去。不對勁，從那味讓自己聞了就全身無力的香開始就不對勁。
    “你不是慕離。”
    青衣男子沉沉笑道，“哦？”
    “慕離自幼性格疏離，不曾與我這麼親密，更不曾穿過白衣…”想到方才那些臉紅心跳的話，陶心心裏內牛滿麵的怪自己花癡無奈道，“還有，像你這個色狼一樣！還有，你的眼神跟他不一樣。”話還沒說完，麵前的男子再次逼近自己，這次看得更明顯了，雖然用的是慕離的麵貌，氣質差了太多。一個皇族王爺，高貴清冷。一個，倒像是世家少爺，玩世不恭。陶心心裏一驚，“你難道是蘇瑱？”
    那眉目裏掩藏的倜儻溫柔暗暗使了勁，白衣男子緩緩開口，“你覺得是，那就是啊。”仿佛歎息般的撫上她的發，“小桃子，你竟然不記得我了。全把我忘了啊。”語氣裏是滿滿的疼，聽著好委屈，好想去撫平他眉頭的皺。陶心駭然發現自己對這個男子竟然有某種疼惜的錯覺。
    眼前浮現慕離那張深情清雋的麵孔，陶心收回心思定了定神，“你到底是不是蘇瑱？還有，你用香把我弄得全身無力想做什麼？居然還非禮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就算你花名在外，也別惹到我頭上來，小心本姑奶奶把你給閹了…”噼裏啪啦說完一串，陶心覺得自己理直氣壯，舒服多了。
    那張和慕離一模一樣的臉孔湊近開來，大笑道，“你果然沒變。這味香隻是讓你睡得更好，沒副作用的。”末了，在她臉上偷香一下，陶心剛想怒起反擊，手腕被輕輕扣住，一道不同於慕離清冷的聲音在耳邊散開，熱熱的呼吸讓她耳朵癢得難受，“你還記得DULCEDELECHE麽？”
    猶如一道閃電在耳邊轟然炸響開來，陶心驚愕莫名，他，他到底是誰？試圖去抓他的衣袖，卻隻觸到了涼薄的衣料，意識漸漸混沌開來。在腦中的景物渙散的最後一秒，她闔上的眼裏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淡去。還有，那個不知名的色狼留在她唇上的溫度。
    桃兒，我的桃兒。
    跨進毓瑕宮，慕離就聞到了一絲絲詭異的氣息，讓他的心莫名的狂跳了起來。是因為什麼？是因為陶心麽？上次擬似閣一試，恐怕母後也發現了陶心是個機靈聰慧的丫頭，沒那麼好打發。如今真不知道母後對她是愛還是恨，這丫頭上次也有點鋒芒畢露了。想在後宮之中立足，過分出頭也不是什麼好事…
    慕離心沉了下來，快步走了進去。
    一尺多高的鑲金銅鏡前坐著珠賢皇後，一旁的宮女正為她細心的描眉梳頭，拿來蔻丹染了指甲，在鏡子的反光中顯得分外華貴雍容。珠賢皇後向後看一眼，開口道，“離兒，上次跟你說的選妃事想的怎麼樣了？”
    “孩兒尚未想好。”歎口氣，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珠賢皇後將視線從指甲轉移到慕離身上，換了種柔柔的口氣似是勸道，“哀家知道你喜歡陶家那丫頭，上次見了也覺得頗有靈氣，隻可惜她偏偏是陶家的姑娘，若是蘇家或者哪個郡主，倒是能合了你心意了。”
    慕離身子僵了一僵，想說些什麼又沒說。果然，他的婚姻還是逃不過政治這枷鎖，悲哀在心裏前仆後繼的湧出來，這皇家的命，該死的命運…
    “我想離兒你也想得到的，當年幫你父皇奪下天下的是千蘇二家，選妃自然這兩家優先。更何況你父皇還答應他們，會立他們家的女兒為正妃。”
    盡管之前早已想到這些，被直接說出來傳進耳裏的感覺還是像被撕扯了一下，慕離苦笑一下，“母後，你們可是為了江山把我賣了。賣了孩兒的婚姻坐穩江山…”自己一直是默認的儲君，他也從未想過違抗父皇母後的旨意，但更不想背叛陶心，痛苦的怕隻有他最深了。
    珠賢被他話裏的苦意堵了一堵，柔聲道，“離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咱們生在帝王家，有些事便不是能自己恣意決定的。”
    “那母後呢？這次選妃並沒有蘇家參與吧。您又是千家的長女，如果您開口，想必家裏的那些長老不會為難的吧。”想了許久，慕離悶悶的出了聲，“珠賢神色變了一變，厲聲說，“離兒，你該知道這不是談條件的。身為千家的女兒，把覓初把扶上正妃的位置本就是我的責任，這和蘇家參與與否沒有關係。”
    臉上露出淒苦的神態，“母後。您可知，陶心是孩兒的命，這種愛，您能理解麽？”慕離閉上眼，“我是萬萬不願意娶覓初的，要知道，我一直隻把她當妹妹。母後，您怎麼能讓孩兒和一個不愛的人度過一生！”看到慕離臉上顯露出的痛苦，珠賢皇後心軟了一軟，心裏歎道，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如此堅持，真是跟自己當年一個樣。
    “哀家有個權宜之計，不知你可願意接受。”
    慕離眼睛亮了一亮，“是什麼？”
    “你將來就會立為太子成為下一代慕王，所以納後宮，娶正妃穩江山是免不了的，這你清楚麼？”
    腦海裏閃過陶心無暇的笑靨，他心裏痛了一下，“孩兒知道。”
    “這命運也注定你不可能隻和陶心在一起。不過，你可以同時娶陶心和覓初。”珠賢皇後微微一笑，“你還可以和陶心在一起，把她娶進宮，她與覓初不分大小，東宮西宮各自平級。至於你要寵哪一個，等你繼位自然是隨你的意。”
    慕離一怔，這不是二女同侍一夫麼，陶心那個脾氣怎麼可能受得了，況且，他也不願意把千覓初娶進宮來又讓她生生在深宮耽誤了一輩子。慕離凜聲道，“不愛即是不愛，孩兒不願耽誤覓初一生。若是不答應娶覓初，會怎樣？”
    珠賢皇後臉色沉了下來，“你是不想要這江山了？”
    慕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從未想過這天齊的江山與兩個女子有關。孩兒是想繼承父皇這魄力和胸襟來治理天齊，可惜，不會為了這個君王的位子出賣自己的感情。母後，恕孩兒不孝。”忽略心裏那一陣針刺的感覺，慕離從地上飛快的起身，出了毓瑕宮。
    “你！哀家就不知道那個陶心有什麼好！”珠賢皇後氣得將手中的鏡子狠狠摔向地下，手支住額頭，心浮氣躁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