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冰冷月光下，墨藍色的海麵之上浮出一尾鮫人，塞壬般魅惑的麵容上，有著染青琉璃彩的惑紫瞳孔，薄薄的耳鰭像兩隻振翅欲飛的水晶蝴蝶，仿佛流泄一海的冰藍色長發，晶瑩白皙的肌膚延伸到腰部，再下麵，美麗的銀藍色魚尾輕輕的搖擺著，由淺碧和金黃色勾的邊，散發著淡淡光輝。
    他若海中未成年的王者，在天地蒼穹之間盡現妖異和自由，卻能與純真清澈的瞳孔相融，產生一絲獨特的氣質輕易吸引他人。
    此刻，銀尾的鮫人卻好似不高興般爬到一塊窄窄的礁石上坐下，探下身把魚尾從水裏撈起。
    “綽綽，我記住你了，居然在我尾巴上海泥，哼。”
    甜美清潤的嗓音從鮫人口中流出，帶了點淡淡的慵懶，一瞬間若有所聽其聲之人，定能失了魂魄。
    他用覆有相連的淡銀色薄膜的雙手借著冰涼的海水洗幹淨魚尾上的汙漬，隨意的甩了甩濕滑的尾巴，然後開始有節奏的拍打起海麵來。
    不差一刻，另外一尾鮫人也從海麵冒出。火紅飛揚的長發猶若跳動的火焰，皎白的臉龐，赤熾色的瞳孔，淡粉的薄唇，透明的耳鰭偶爾微微的顫動，顯得可愛，身下卻是健壯的赤色魚尾，充滿爆發力。
    他討好似的對銀尾鮫人一笑：“汀汀，你別生氣嘛，我也不是故意的。”
    銀汀輕哼一聲，再次躍入海裏，擺動著魚尾向深海中遊去。墨綽急忙跟上，卻在後麵暗笑，看來汀汀是原諒他了。
    在深海中建立的綃城，由色彩繽紛的珊瑚和隨波蕩漾的海草構成，房屋是已有萬年長的巨蚌殼。
    世代居住在這裏的鮫人們把蚌殼外用顏彩裝飾的十分華麗，裏麵有小蚌殼為床，牆壁地板都掛上他們織出的層層鮫綃，點一尾燈，燃一海香爐，煙霧繚繞朦朧不清中顯得神秘至極。
    深海中鮫人族已不過百隻，且在逐漸步入滅亡，唯剩了僅存的墨族鮫人和銀族鮫人。
    墨族鮫人乃雄性鮫人，肩負了綃城的護衛和狩獵的工作。銀族鮫人為中性鮫人，負責織綃和繁衍。
    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原為雌性鮫人的粉族早已因體質弱小而被淘汰了。
    雄性鮫人和中性鮫人，有著美麗的外表，能撕扯獵物的毒爪，發出毀滅之音的喉嚨。而雌性鮫人，外表黯淡無光，沒有什麼武器，隻是繁殖力更為突出一些。
    鮫人族的不在繁榮並不隻是體現在這裏，墨族鮫人和銀族鮫人新生的一代，隻有墨綽和銀汀的降世，而他們同為一母所生。
    這一母，是殘存的最後一個粉族鮫人，生下兩子後便離世了，而他們的父親也無人知曉。墨綽繼承了粉族的紅發，但他卻是徹底的雄性鮫人，成為了墨族的一員。而銀汀，與銀族鮫人別無二致。
    從出生時間上來說，銀汀是墨綽的哥哥，從心理年齡和生理年齡，墨綽倒像是銀汀的哥哥。
    “汀汀，我們回家吧。”墨綽露出溫柔的笑容攬過銀汀的腰，為觸手的即使在鮫人中也十分光滑透明的肌膚暗讚不已，不覺得手上放輕了力度，生怕留下影響美觀的紅痕。
    銀汀對此沒有拒絕，反正被墨綽這麼摟摟抱抱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
    鮫人有著漫長的生命，以二百五十歲為基準當做成年，再加上繁殖力低下，廣闊又冰冷的深海中隻有他們寂寞的生活著，所以他們的約束很少，心都是崇尚自由的。
    “你去哪兒？”見銀汀返回的方向不是綃城的家中，墨綽有些擔心的停了下來。
    銀汀調皮的一甩尾：“那邊有一個黑黑的大東西，我想去看看。”
    “真的麼？”墨綽半信半疑，但還是繼續跟上了對方，“什麼時候的事？”
    “你們出去狩獵的時候，我偷偷跑出來玩，遊的遠了些，就看到那個東西，我估計是人類放的。”
    “他們怎麼總是沒完沒了的破壞和汙染海裏，還好深海他們現在到不了這裏，況且也有上古留下的隱藏結界。”銀汀笑了笑，對墨綽的話發表什麼評論。
    很快就到了那裏，黑黑的大東西靜靜的在海水中漂浮，分明的輪廓在海流中被衝刷的磨去了棱角，看起來無害而普通。
    墨綽繞著它轉了一圈，摸了摸又敲了敲，像是一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樣好奇，而相反，帶他來的銀汀則是懶洋洋的晃了晃長長的魚尾，薄薄的魚鰭在缺少色澤的深海中發出點點亮光。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終於放了手的墨綽轉頭對半眯著眼的銀汀輕聲說道。
    “那好吧，咱們明天再看。”
    一路上，兩尾鮫人像是比賽似的擺動著閃耀的魚尾，美麗的身影纏繞又分開，他們互相嬉笑打鬧著遠去，給靜謐的深海中帶來生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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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在海底找到了人類年代已久的沉船後，墨綽被墨族鮫人征去搬運物資，一連幾天匆匆忙忙的，沒有陪著銀汀玩。
    又是一個月夜，海風吹拂的有些涼意，銀汀依舊坐在那塊礁石上，發著呆。等了許久見墨綽都沒有浮上海麵，他有些焦躁的用魚尾拍著水。
    “哼，綽綽有了寶貝就不要汀汀了。”
    銀汀撅著嘴嘟嚷著那個遲遲不見浮出海麵的墨綽，心裏越來越不高興了。
    正在這時，海裏伸出了一隻白皙的手，拽住銀色的魚尾把他拉下了水裏。
    驚叫一聲，用肺呼吸的銀汀被狠狠嗆了幾口苦澀的海水，這才趕緊讓鰓開始它的工作。
    墨綽溫柔的拍打了幾下銀汀的背，說道：“不要賭氣，我也想陪在你身邊啊。”
    “可你不跟我說話，也不理我。”銀汀委屈的指責道。
    “好了，以後不會了。”墨綽抱緊他纖細柔韌的腰部，在他耳鰭旁噴出一口冰冷的呼吸，銀汀嚇的渾身一顫，但沒有說什麼。
    正當他們分開準備回去的時候，遠處傳來海豚向鮫人一族的求援聲，隨即是墨族鮫人召令集合的尖銳的刺聲波。
    “……有人類的船翻了。”墨綽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轉頭對銀汀說道，“你先回去，我要跟著他們去救人。”
    “我也要去！”銀汀也要求道。他不想隻是被墨綽保護，成為對方的累贅。
    “那好吧，跟我走。”
    墨綽猛擺了一下魚尾提起速度，銀汀也急忙跟了上去。兩尾美麗的鮫人在海中快速的遊向遠方。
    等他們趕到時，救援任務已經差不多了，還在海中掙紮的人類隻有幾個，剩下的完全可以由海豚把他們帶到小艇上。
    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女孩，有著一頭美麗的金發和海洋般的瞳孔。她的臉色蒼白，緊緊的抱著一小截木頭，但看起來似乎已沒了力氣。
    墨綽被女孩臉上的倔強吸引住了，於是主動遊了過去，攬住她的身體，奮力靠近小艇，把她推了上去。
    銀汀也救了一個小男孩，可是小男孩猶如溺水遇稻草般緊緊的勒住他的脖子，他不敢傷到對方，急忙叫墨綽過來。墨綽接了男孩，也把他推上了小艇。
    看再沒兩人什麼事，墨綽和銀汀便偷偷的遊走了。
    回到了綃城的蚌殼家中，銀汀累的癱倒在了鋪著柔軟鮫綃的蚌殼床上，墨綽也順勢睡到他的身邊，聞著對方身上海洋味的新鮮氣息。
    “……綽綽？”
    “嗯？”
    墨綽正玩著銀汀的一縷銀發，於是漫不經心的用鼻腔回答了一個單音。
    “我想到陸地上玩。”
    “等咱們成年之後吧。”
    銀汀知道所有的鮫人都是這麼回答他的，隻能沉默的轉過身，正對著牆壁。
    “我會陪你的。”
    想了半天，墨綽最後在話尾補充了這麼一句。
    “……嗯。”
    在良久的沉默後，銀汀低聲應了，可惜墨綽早已進入了瑰麗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