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為思燕準備了幾件華美的新衣，並且將自己最珍愛的首飾送給了思燕。梁思燕一再推托，但是拗不過，隻好難為情地接過陳姨遞給她的首飾盒。
    “謝謝陳姨！”
    “以後都是自家人了，不必言謝。”陳姨幫她挑了一支金釵，替她插好。“嗯，這支金釵好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呢，你戴著好看極了。”
    “這發釵不像是我們中原的……”
    “嗯，你的眼力不錯，這種發釵中原確實沒有，是一個朋友從西域帶回來的。而且是獨一無二的。”陳姨繼續道，“不過我也用不上，所以放著也是浪費，倒不如送給它真正的主人。”
    “這……”
    “沒什麼這那的，發釵本來就是用來戴的，否則放著就是一堆破銅爛鐵。”陳姨笑道，“這發釵也就隻有在你的頭上才能顯示它光彩。”
    陳姨替她綰好發髻，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綰發，就連她的母親都沒有為她做過，可是陳姨卻做了。她看著陳姨，越發覺得那張臉明豔動人。
    陳姨挽著思燕的手走出臥房，彼時光顧風月樓的人已經散去。
    風月樓有一個特殊的規定，夜間是不許客人留宿的，從陳姨創辦風月樓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定下了這規定。很多人都不明白，一個小小的青樓為什麼有生意不賺，但是陳姨自有她的想法，也沒有向誰解釋過什麼，大家對此也沒多大的興趣，因為來這裏的人的興趣都在那些塗脂抹粉的女人身上。
    陳姨向梁思燕一一介紹風月樓裏的女子，梁思燕也都一一記下她們的名字。
    陳姨指著一個華裝豔彩的女人說：“她是我們風月樓的花魁，林雪薇。”
    梁思燕笑著低首，說了聲：“雪薇姐。”
    林雪薇不屑地瞥了一眼梁思燕，然後勉強地擠出一個生硬的笑。
    梁思燕退回到陳姨身旁，然後坐到陳姨左側的位置。
    十幾個人一齊圍坐著一張圓桌用餐。梁思燕麵對著如此多的陌生人還是有些不自然。
    陳姨吃了幾口飯就匆忙離席了，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
    “大家照顧著點思燕。”陳姨笑著對眾人說。
    林雪薇接道：“放心吧，陳姨，我們會好好照顧思燕妹妹的。”
    梁思燕看著陳姨出了風月樓的門，心裏突然感到一絲不安，也許隻是因為這陌生的環境吧。
    思燕一味地往嘴裏送飯，不敢抬頭，不敢伸手夾菜，最多隻是夾著自己眼前的那一盤青菜。
    林雪薇輕笑道：“思燕妹妹該不是幾年都沒吃過飯了吧？怎麼都不用吃菜的呀？不過話說回來，你吃飯的樣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女人！”
    有幾個女人一起跟著林雪薇笑起來，梁思燕一言不發，她隻覺得這飯一下子變得如此難咽。
    陳姨對思燕私下講過，林雪薇仗著自己是風月樓的花魁，所以行事會比較刻薄尖酸，而且又極自高自負，所以會目中無人也是正常的。
    陳姨也提醒梁思燕對林雪薇，能避則避，能忍則忍，不必去招惹她，也不必去理會她。梁思燕都記在心裏。
    當然，林雪薇不會因為梁思燕的處處忍讓而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出於女人的嫉妒心理，麵對著比自己容貌出眾的梁思燕怎能不讓她產生嫉恨，要知道，青樓女子靠的就是自己的臉吃飯，世間沒有幾個男子是願意花錢來這兒找個醜女尋歡的。雖然林雪薇在這裏已經是無可挑剔的，但是比起梁思燕的美卻又差了那麼一截。
    這正如一句古詩所言：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林雪薇是雪，那麼梁思燕自然就是梅。即便如此，林雪薇卻已經不是潔白之雪，而梁思燕卻仍是芳香之梅。
    梁思燕初來乍到，生性又不愛與別人爭奪什麼，更不想出賣自己的肉體賺取幾個臭錢使自己生存下去。她沒有想過要搶林雪薇的風頭，她隻是想彈好她的琴，僅此而已。
    她不想與林雪薇為敵，但林雪薇卻視她為自己最大的敵人，對思燕處處刁難。梁思燕隻能將所有的委屈都往心裏咽。
    “聽說思燕妹妹你琴彈得不錯……要不彈一曲來給姐妹們聽聽。”林雪薇用鄙視地眼神看著梁思燕。“陳姨可是對你的琴藝讚不絕口呢。妹妹該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姐妹，所以不肯彈吧？”
    梁思燕知道林雪薇是想借此故意捉弄自己，但是不彈又會讓大家覺得自己是在擺架子。隻得答應彈奏一曲。“既然姐姐們想聽，我彈一曲便是。”
    琴聲剛起，林雪薇就輕笑著說：“我當是什麼琴藝高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對了，好像對麵酒樓的那個賣藝的都彈得比你好呢。”
    眾人皆笑。梁思燕沉默著不敢吱聲，畢竟自己隻有孤身一人，寡不敵眾。
    “是嗎？思燕自知琴藝不精，讓姐姐們見笑了。”梁思燕強忍著一肚子氣，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林雪薇用仇視的眼神看著梁思燕，說道：“要想在這風月樓裏長久地立足呢，就必須要懂這裏的規矩，妹妹要是有什麼地方不明白的，姐姐我隨時可以教你。有時候鋒芒不要太露，否則以後準沒好日子過。”
    梁思燕依舊低著頭，不敢正視林雪薇那犀利的眼神。她知道林雪薇是在給她一個下馬威，其實也就是想標榜自己是這裏的老大，一切都得聽她的。
    也許她是習慣了低頭吧。以前在母親麵前就是一直低著頭，童年的陰影讓她無法抬起頭來。
    突然一個人慌張跑過來，貼著林雪薇的耳朵低聲說道：“雪薇姐，陳姨回來了。”
    林雪薇喝道：“慌什麼！回來就回來。”林雪薇剛轉身走出梁思燕的房間，陳姨迎麵上樓。
    “你們怎麼在這兒？”陳姨納悶道。
    林雪薇做作地笑著，那笑好像是用兩根絲線把臉上的肌肉扯起來的。
    “思燕妹妹剛到這裏，所以我們過來看看她，順便給她講講風月樓的規矩。彼此熟悉熟悉，以後也好有個照應。妹妹，你說是吧？”林雪薇衝著梁思燕道。
    梁思燕聽到林雪薇那發嗲的“妹妹”兩個字著實想找個地方好好吐一場。
    陳姨說道：“這樣也好，以後大家要多照顧著點思燕。”
    “這是當然。”林雪薇繼續道，“要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我們就先回房了。”
    陳姨點頭允諾。
    林雪薇攜著其他幾個塗脂抹粉的女人退了出去。
    “思燕，她們沒有為難你吧？”陳姨關切地問道。
    梁思燕搖搖頭。“沒有。”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在說謊，憑著我對林雪薇的了解，她不為難你才怪呢。她會那麼好心地來看你？不過呢，還是忍讓著點好，她瘋起來也是莽莽撞撞不顧後果的，這樣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陳姨的話，思燕會記在心裏的。”梁思燕低沉著說。
    陳姨特地為梁思燕設了一層閣樓，讓她彈奏琴曲。之後又將閣樓重新整修了一番，購進一批上等的家具和生活用具給她，這待遇原本隻有林雪薇才能享有，而此刻的梁思燕卻也得到了這樣的殊榮。
    梁思燕的閣樓和林雪薇的正好迎麵相對，不知道是陳姨的有意安排還是巧合，無論怎樣她們都是風月樓兩大支柱，這是事實。
    梁思燕撫了撫琴弦，試了試音，一切準備就緒。她端坐在垂簾之後，雙手嫻熟地在琴弦間輕盈遊走，風月樓即刻飄嫋著悅耳動聽的琴音。
    男人們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杯盞，放開懷中的女人，將目光一齊聚集到二層閣樓。
    “這是……怎麼以前沒有見過她？是新來的？”正在飲酒尋歡的一個男子驚訝地看著樓上的梁思燕。一不小心，手中的酒杯從指間滑脫下去，“砰”的一聲變成了碎片。
    陳姨在一群丫環的簇擁下慢慢走下樓，爽朗地笑著。
    “陳姨，風雨樓裏什麼時候多了個彈琴的？是新人？”一個白衣少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上帶著幾分淫邪的笑。
    “林少爺，你可別想打她的歪主意——她是我新請來的琴師，隻賣藝不賣身。”陳姨迎上前說道。
    “當初你不是也這麼說林雪薇的，最後她還不是接了客……上次錯過了她的初夜，至今還感到遺憾呢。”林少爺拍拍陳姨的肩膀繼續道，“這次該不是和上次又一樣吧？”
    陳姨用手指推開林少爺的手，正色道：“林少爺對新鮮事物總是充滿著熱情，不過這次您可真的是要失望了。”
    “陳姨，我要是出十倍的價錢呢？”林少爺不肯死心。
    “林少爺，就是百倍千倍也不可能，除非她梁思燕自己同意，否則想都不必想。因為她不是我們青樓的女子，她沒有賣身契在我們這裏，說明白點她隻是暫時住在這裏。”
    “陳姨，這不像你的風格啊……好歹是開妓院的，怎麼也做起善人來了？難道她是你親戚？”
    “你是巴不得我們全家的女人都在這青樓是吧？我陳姨自己犯賤也就算了，難道還拖著親人來這裏犯賤？！”陳姨的臉上閃現出一團怒火。
    林少爺賠笑道：“陳姨您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嗬嗬。”
    陳姨沒有再和他糾纏下去，隻說：“我還有事，不跟你閑聊了，你先玩著吧。”
    林少爺哪還有心情玩，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二層閣樓，巴不得一眼看穿那道垂簾，看透那垂簾後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