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雙曲線譜出的樂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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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那就是一場相逢,繼而相離。
    沒有開始,沒有言語,隻是一個眼神的交彙,然後印在胸口那最軟弱的地方,悄然隱藏,也許會在很久很久以後的一個讓人思緒紛飛的午夜,浮起,翻個跟頭,又潛下去,等待著下一個寂寞時分的到來。
    就像是在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時,一人從往上走,一人向下去,在斑馬線的中段擦肩,然後而過。陌生人,兩條射線在一個點交彙,然後朝著不同的岔路漸行漸遠。
    那個如太陽般能夠灼痛別人眼睛的少年,我沒想過再會見到他。
    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久了的人,一滴水也能引起極度的渴望。可是真正碰到一塊兒綠洲的時候,又會猶豫不決,因為怕,怕那是海市蜃樓虛幻出來的一個夢。人最絕望的時候,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隨之而來的是失望。
    也許,我這個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人,選擇駐足而望,直到耗盡體內最後的一絲水分。也許會遺憾,可是至少我不會大喜大悲。可是有些事並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我又見到了他。讓我兵荒馬亂,猶豫著要不要棄甲的孩子。注定了我做不成一個渴死在沙漠的旅客。有人騎著駱駝從綠洲的深處款款而來,為我遞上生命之泉。
    那天,我站在講台上,窗外是三月天裏明媚的太陽,暖暖,讓人不覺心裏長出了草,風一吹,便蕩出漣漪,柔軟不已。講台下是烏壓壓的頭顱,它們微微上仰,看著這個突兀出現的我。耳邊是女老師溫潤柔和的嗓音。我一臉淡漠地看著那些青澀的麵龐,聽著老師向他們介紹著我。
    其實,我是不願意來這兒的。因為這些穿著純白校服,身上浮動青春氣息的孩子,總讓我感覺我太過蒼老,像是個垂暮的老頭,吊影自憐。
    雖然,我不老,和他們一般大。可是,心卻老了,擰巴了,生出了皺紋。
    他們眼中的純粹,是那麼美好,又那麼讓人憎惡。不問世事。想笑了,就咧開嘴角,肆意地笑。想哭了,就撇下嘴角,肆意地哭。
    可是我世故,我混濁。我笑了,心裏也許正在哭泣。我哭了,心裏也許正在發笑。我不能肆意,因為我失去了那個權力。
    所以,我不願意。一個人的時候也許不會覺得,至少沒有那麼強烈。可是當融進人群中,那種自卑就像是被放大鏡放大,讓人連自欺欺人都不能。
    可是我沒辦法說不願意。因為那個人的堅持,所以我連反抗也不能。那個人的一字一句雖然不苛厲,卻總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我是赤著雙腳在雪地裏行走的孩子,我弱小,他是踏著雲彩在高處俯視的男子,他強大。所以我在他麵前是乖順的,不能有掙紮的。
    我是老師在一句“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的新同學”結尾後的掌聲中,與那個少年遙遙相望的。因為他是在這掌聲中,抬起的頭顱。那張隻見過一次的麵龐,我以為會和很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一樣,在轉身後就開始淡忘。可是再見時,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熟悉,像是被描摹了千萬遍,以至於一眼就勾勒出了模樣。
    少年一臉惺忪,帶著大夢剛醒的茫然。在這一片掌聲中,透著呆滯,似乎摸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耳鬢處的一撮頭發許是被壓了很久,特立獨行地翹起。我直覺這人的頭發應該是偏硬的吧,不像我的細而軟,永遠是伏貼在頭皮上的。
    他坐在教室的最後,靠窗的角落,斜暉染了他的衣角。
    我心裏輕歎,這個少年,總是這麼披著光芒,轟轟烈烈地走進我的視線裏。
    後來,我知道他叫,白黔。
    ————————————————————我是白天和黑夜的分割線——————————————————————————
    距離那晚已經過去了很多天。可是記憶卻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它在我ri日淺嚐追憶中不斷頑強。如同一株仙人掌,澆點兒水,就能夠靠著那點微薄,蒼翠著軀體。
    我曾經糾結過我們是不是會再重逢,在一個意外的時刻。結果隻有兩個,會,不會。幾何上各為二分之一的概率。可是我心裏的那張草紙上,主觀的寫下了兩個數字,分明懸殊,1和99。
    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我期盼著,失望著。夜裏,我常會無端的醒來,然後再不能寐。我聽見牙齒磨合的聲音,我知道那個單薄的1,正在被慢慢吞噬撕咬。
    我養成了個習慣,走在人潮中,會下意識地張望。後來有一段時間我竟然忘了自己到底在張望什麼,習慣了,短暫的茫然後才想起,是為了張望一張眉眼上揉了層憂鬱的麵龐。
    傻吧?大海撈針的執著。可是,傻就傻吧。這個年紀是該犯點兒傻的。
    我沒想到在那個1快被啃成一個點的時候,就讓我再次遇見了。
    那時,春風扶柳。陽光曖昧不清地灑了一地。我在曖昧著昏昏欲睡,我也確實睡了過去。後來我是被陣陣的掌聲驚醒。從四方傳來的巴掌聲,在這四堵牆圍著的空間裏回蕩,摩擦著我的耳膜。
    我睜著一雙朦朧的雙眼,朝著台上看去。視網膜帶著初醒時的模糊,我隻看到講台上一高一低的輪廓。顯然那應該就是大家躁動的源頭。
    視野漸漸清晰,而我的聽覺卻漸漸模糊。我不知道我的臉上有沒有泄露情緒,可是我的心裏那一刻在翻江倒海。
    單薄的少年,蒼白的麵龐。無數次在腦海裏播放的少年,不再是一個平麵,而是一個站在離自己僅幾米,立體的影像。
    我想我心裏種的那株仙人掌,突然基因變異,長成了向日葵。笑圓了一張麵盤。
    原來我們不是射線,而是曲線,拐了個彎,再次交彙。
    後來,我知道他叫,闕九。
    而我,喜歡叫他,小九。黏膩,而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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