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飛 01.青青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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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青袂挑了一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偷了三位師父最為寶貴的東西下山了。
一把桃木劍、一塊繡花手絹,還有七八個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木雕。她想著,既是寶貴,必然能換許多三師父口中時常提到的銀子。
山路有些崎嶇,灌木雜亂叢生,溫青袂艱難地在樹枝碎石中間穿行,禁不住有些埋怨起自己的師父來。十七年來,他們教她識文斷字,琴棋書畫,也教她基本的輕功、武藝與呼吸吐納之法,卻怎麼也不肯教她禦劍飛行與各種法術。而她生性懶散,除了輕功尚且出眾之外,別無所長。
如今這丘鹽山被師父們設了結界,她連最得意的輕功都施展不來,她恨恨踩著地上的枯枝,櫻|唇微嘟,氣鼓鼓的。眼見天光亮堂了幾分,溫青袂急忙加快步伐,想著定要在天亮前踏出山去。
此時,丘鹽山茂盛的樹林深處,四幢精致的竹屋靜靜屹立著。三位年約三十上下的男子盤坐成一圈,麵色或凝重或淡然。
“師兄,我看我還是把青青給捉回來吧。”青衣男子無秋凝眉道。
塵冬略略搖頭,“無秋,她前塵既已忘,便該有新生。一切自是她的命數。”
無秋沉默,靜靜盤坐了會,遙見晨曦露白,他起身走向了門外。另一名白衣男子遠話眼眶仍有些紅紅的,嘴裏嘰裏咕嚕在說些什麼。
塵冬輕歎,“遠話,可還是在念叨那些木雕?”
遠話抬眸,清逸出塵的麵容閃過幾許自嘲,“都怪我總是提到銀子,不然哪能讓青丫頭將我那寶貝木雕……我的木雕哎……”
“青青塵緣未了,怕也是你我太過流連這凡塵之故。”塵冬蹙眉,又輕輕舒展開來。
遠話聞言,瞅了他一眼別開臉去,又顧自嘀咕著。
晨光穿透雲層灑瀉而下,天際薄薄的灰雲漸次染上粉色的雲霞。丘鹽山茂盛蔥綠的樹木在天光下浮起氤氳的水汽,清新空氣伴隨著鳥鳴聲幽幽蔓延,雲霧潤蒸,嵐煙繚繞,飄飄渺渺。
溫青袂挑開前方礙事的樹椏,終於踏上了平地。
她那隨意在腦後捆紮的青絲一路被樹枝勾纏,已有些淩亂。身上穿的灰白色棉布長裙也被勾破了數處,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狼狽。但那一雙嵌在白玉麵上,水靈清澈的眼,卻閃著興奮而好奇的光芒。
她站在眼前那條山下小道,瞅見前方有馬車楞楞而去,急忙足尖一點,翩翩躍起,靈巧的身子在幾個兔起鸛落後,便輕鬆地落在了馬車頂上。
溫青袂任她那一雙腳懸在馬車外,倒坐在馬車上,懷裏綁著她的布包,背後插著一柄桃木劍,一雙眼興奮地打量周遭的景色,心情雀躍地很。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後,方才到了齊州城城門前。
離城門尚有些距離,溫青袂巧笑著趁別人還未注意到她,從馬車上輕巧地躍了下來。然後理了理衣衫,往那城門走去。
齊州城內,青磚白瓦,紅樓酒肆鱗次櫛比。家家垂柳,戶戶種楊。小販沿街叫賣,各色人等擦肩往來,那些描金燙字的旗子在風中招展,喧鬧而熱火的氣氛迎麵撲來,繁華熱鬧的景象令溫青袂瞪圓了眼。
“原來這就是師父所說的人間啊。”她微抬臻首,邁步向裏邊走去。
才行沒多少路,旁邊一家裳衣店的掌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溫青袂嚇了一大跳,“這位大娘,你做什麼?”
“姑娘,你看你這衣裳都破了,不如進小店來換身衣裳如何?”掌櫃笑得很和善。
溫青袂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裳的確破了,她抬頭,還未來得及拒絕,那掌櫃已經拖了她進了裳衣店,又拿出了一套淡粉色湖綢裙出來。
“姑娘,你看這身如何,穿到你身上,指不定會迷倒多少貴公子咧。”
溫青袂巧笑著看著那身裙子,越看越喜歡,她那三位師父給她的衣裳,不是白色便是灰色,抑或是灰白色,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裙子,一雙眼睛竟再也挪不開去。
掌櫃的一看有戲,急忙又說道:“姑娘,這身裙子隻要二兩銀子便可取走。”
銀子?溫青袂急急從布包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如來佛木雕,在掌櫃的眼前晃了晃,笑道:“大娘,我沒有銀子,能不能拿這個同你換這身衣裳?”
裳衣店掌櫃一呆,心想這丫頭唬她啊,拿個木雕來換,一張臉立刻沉了下來。
“這位姑娘太會說笑,我這小本生意,哪裏好隨意糊弄。這衣裳沒有銀子啊,就不能賣你了。”掌櫃的一轉身,顧自往櫃台後走去了。
溫青袂摸摸鼻子,有些眷戀地看了眼被帶走的衣裙,慢吞吞挪出了裳衣店。
她正新鮮地四處張望,忽然瞥見前方有個攤位正在賣木雕。溫青袂一喜,立刻小跑著跑到了那攤位旁。
“姑娘,買不買木雕啊?你看著木雕活靈活現,嘴巴鼻子……哎,姑娘,你拿那麼多木雕出來做什麼?”小販原本正興高采烈地推銷自己的木雕,忽然發現身旁的姑娘從布包裏拿出了好幾個雕工比他細致的木雕出來,語氣便急了幾分。
溫青袂衝他俏皮一笑,“小哥,你賣木雕,我也賣木雕啦。”
小販被她的笑容一晃,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姑娘,你這可不對,我可是一大早就在這擺攤了,你如何能搶我生意?”
溫青袂撇撇嘴,“你賣你的,我賣我的,哪裏能算是我搶你的生意啊?”
眼見有幾人目光飄向了溫青袂手上的木雕,小販急了,擔心自己的生意真的被她搶走,隻好積極喊道:“來來來,賣木雕啦~雕工細致……”
“我也是!”旁邊突然竄出了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
小販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裏,他訝然地望向那名膚色白淨,笑容甜美的女子,心道,這姑娘莫不是傻的?
他咳嗽了聲,又喊道:“來來,賣木雕啦。”
“我也是~”溫青袂歡快喊道,還衝他笑了笑。
“賣木雕~”
“我也是啊~”
小販沉默了,有些可憐地看向溫青袂,軟聲道,“姑娘,要不這樣吧,我買了你的木雕,如何?”
溫青袂一愣,心想這也是個好主意啊,她忙問道:“那我這些木雕賣你,可有二兩銀子?”
小販擺手,“二兩銀子太貴了,一兩我全買了。”
“啊?”她顯得有些失望,細長的手指摩挲那木雕光滑的表麵,忽然就想起了三師父遠話和善歡笑的臉,心中一緊,急忙將那些木雕又全部塞回了布包,然後笑著朝著小販擺手道:“算了,我不賣了。謝謝你啊。”
她笑著離開,咿咿呀呀哼著歌。小販卻還因為那個笑愣在原地。
溫青袂在齊州城內逛了一日,仍舊未能賺到一個銅板,她雖練過呼吸吐納之法,對於食物不會有太大需求,可她走累了。累得雙眼皮上下打架。
夜色寧靜,她靠在牆角打了一個綿長的哈欠,也不管這裏到底是何處,足尖一點便翻身進了旁邊的院內。半眯著眼往房門走去。
剛踏上台階,她便絆了一下,恍惚還以為是在丘鹽山的竹屋外,於是溫青袂就毫不忌諱地推開了門,準確找到了床的方位,然後撲了上去。
許善寧原本受了傷正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正迷糊入睡時,聽到了門外細小的聲響,於是暗自運了一口氣在胸前,打算趁人不備先行點穴製住對方。哪曉得那口氣還未運完全,一具綿軟沉重的身軀忽然毫無預兆地壓了下來,這雷霆一壓堪堪將他的真氣打碎地無影無蹤,他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