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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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女殉道,以命保尊嚴。
愚夫尋思,無奈赴黃泉。
話說劉蘭芝投池自盡之後,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她發現自己突然置身於一個很幽暗的荒穀中,四周芳草淒淒,悲鳴陣陣,甚是可怖。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隻記得自己是與他人成了親,入了青廬,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身旁的景物越來越可怕,不過是一些枝枝草草,但凡世間物卻沒有長得如此這般呲牙咧嘴,相貌醜陋的。四周漆黑一片,劉蘭芝越走心越慌,隻想趕快走出這鬼穀一樣的地方,但路卻越走越長。她怕極了,已經汗流浹背,膽顫心驚。她覺得自己仿佛陷進了一張神秘的大網,無論怎麼努力,也走不出去。
依舊是飛鳥淒厲的哀嚎,依舊是麵目猙獰的枯木。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場噩夢。於是,便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不,不,不,這不是夢!”她又疼又怕地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
又走了好久,直到精疲力竭,頻臨絕望。這時的她已經心灰意冷,索性放任命運的擺布。生死已經無關緊要了——
於是漸漸地她會想起自己可憐的身世。自從被婆婆趕出家門,又遭到娘家兄長與母親的冷嘲熱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待她為何如此不公平!又想起了自己那懦弱的丈夫——焦仲卿,不知道他現在境況如何?蘭芝忍不住長歎一聲,多少哀怨,多少蒼涼,聲音久久的回蕩在山穀中。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萬念俱灰。於是橫下一條心,既然如今陷此絕境,倒不如一死,一了百了。這樣一想,蘭芝的膽子便逐漸大了起來。繼續往前走——此刻,死亡對於她,更像是一種誘惑。
在這條尋找死亡的路上,又不知過了多久,蘭芝突然聽見幾聲蒼老而幹涸的咳嗽聲。她不禁心裏一驚,尋聲望去,前方不遠處,一棵巨大的枯木下坐著一位正在歇息的老態龍鍾的長者。蘭芝又驚又喜,又慌又怕。但還是鼓起勇氣上前向老者行禮,並尋問道:
“老人家,如此荒山野地,您為何獨自一人坐在這裏呢?”
“哦,嗬嗬……老朽在此等一個人。”老翁抬起頭,看看蘭芝,聲音沙啞而幹澀,“夫人從何而來?”
“奴家,不——不知道。方才見您老在此,正想向您老打聽此處為何地?”蘭芝說罷,臉上略露出一絲羞愧之意。
“咳……咳,噢,嗯……”老人咳嗽了兩聲,含糊不清地呻吟著。
沒有立即答複蘭芝,他坐起身。渾濁而蒼老的雙眼努力地辨識了一下蘭芝的相貌,然後又靠在樹上,捋了捋白須,眯縫的眼睛流露出一種不出所料的笑意,
“你呀,就是焦家的夫人劉蘭芝吧?”
蘭芝吃了一驚,“正是。老人家,您何曾認識奴家?”
老者道:“老朽剛從書官那裏回來,《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所以對你的事情一清二楚。”
蘭芝聽罷如五雷轟頂,無法相信,“難道,蘭芝我,如今已經身在地府陰司?”
此時,那位老者因說話太多略微有些氣喘,又咳了兩聲,憋紅了臉。
“蘭芝啊,莫怕!《生死簿》上說你陽壽已盡。所以大限到啦,這都是一個人的命啊!”
蘭芝又問:“依您老所言,蘭芝現在就已經是鬼身了——”
老人點點頭。
“可為何不見黑白無常兩位官差押我回地府呢?”
老者抬起手,捋了捋花白的長胡須,若有所思,
“常言道,世有六道輪回,但自殺而死的人一般因其自殺本身罪孽深重,所以會被打入地獄道,永世不得超生!”
蘭芝聽聞此,禁不住連連落淚。
老者接著說:“但閻王念你在陽世之時,還算積德行善,正所謂,因果相報,種善因得善果。故命老夫在地府外等你,給你指一條明路。”
蘭芝大喜,忙俯身跪拜,
“承蒙閻王老爺開恩,給奴家一次機會,此大恩大德,奴家沒齒難忘!”
老者聽罷,指指東方,告訴蘭芝:“離此向東約五裏地就是‘奈何橋’,你可以去那裏。那裏有一位孟婆,她人很好,非常慈祥。孟婆婆會教你超生之法門。”
蘭芝聽後俯身叩謝,等再抬起頭,老者竟早已不知去向了。
眼前,老者剛剛靠著的那棵千年古木也消失了。劉蘭芝這才明白,原來這位老者就是世上所謂的“千年樹仙”,心中便充滿了感激之情。於是,她雙膝跪地,對著此處拜了三拜,之後便徑自向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