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一夜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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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差問題比賽要午夜才開始,早來的人們拎著啤酒瓶子叼著煙三五成群窩在樹魔酒吧門口的鐳射燈底下打撲克。我抬頭看看燈光深處聚集的一大團飛蟲和蚊子,暗暗佩服這些兄弟的抗叮咬能力。
隨李晨進入酒吧,先到後院成摞的啤酒箱子前一人拎了瓶純生啤酒,水龍頭下麵衝一衝塵土,咬開瓶蓋各自咚咚咚灌了一通。這就是‘樹魔’的特色,一個服務員都沒有,完全的‘共產主義’模式運作。錢三兒等人占據了很優越的看球位置,老遠就招呼我們過去,林嶽和魚海洋則坐在後麵,大家互相打招呼閑聊幾句。
自從小嶽撞車受傷我們見麵的機會就寥寥無幾。他看起來氣色比去年好了不少,依著魚海洋喝小酒,愜意非常。話說這魚海洋真是不簡單,在小嶽出車禍後後短短兩三個月內就硬生生把一個‘植物人’照顧成了‘動物人’,連小嶽的老媽每每說起都是讚不絕口。
李晨拉我找位置坐定,笑嗬嗬說道:“聽說林嶽和魚海洋賭球了…”
“哦?賭的什麼?小嶽這敗家孩子…。簡直就是嗜賭如命,早晚把他自己都賠進去!”我遠處笑觀著林嶽與魚海洋偷偷摸摸咬著耳朵,還不時暗自嬉鬧兩下,跟小兩口似的,相當有趣。
“我哪知道人家賭了什麼,反正瞧著挺有意思的,要不…咱倆也賭一回?”
“賭啊。”我抬頭瞄著李晨挑釁的眼波,“怕你不成?怎麼個賭法說來聽聽。”
這場球是法國隊對意大利隊,我喜歡法國,李晨一直是意大利的鐵杆球迷,彼此‘各為其主’,賭起來就簡單了。太子爺向來大方,開出的賭注也頗有吸引力,他家老爺子前些天剛從海邊購進兩套精裝海景房,如果這回意大利輸了他願意帶著我、錢三兒和小嶽一幫人去海邊玩上一陣子,食宿全包還可以帶家屬。
帶家屬?按他的意思…我可以帶燕妮一起去唄?身旁的兄弟一見有便宜可沾,便紛紛忽悠我跟太子賭上一回,我其實對跟燕妮一起出遊興致當真不高,至於錢三兒和小嶽他們那純屬想沾樓爺我的光…
“恩…既然大家如此熱情那就這麼說定了吧…”我抬腳剛想走立馬被太子揪住脖領子拎回來。“喂!你小子往哪溜啊?還沒說你輸了怎麼辦呢就想跑?你是跟這撿現成便宜呢還是瞧不起意大利隊啊?”我趕緊伸跟手指放在唇邊要李晨噤聲,身旁有好幾個意大利球迷很不友善的瞄了我好幾眼,樓爺可不想因為場球賽平白無故挨頓胖揍。
見太子揚眉笑看著我,我忙孫子似的爬回座位,“嘿嘿…太子…我一窮苦大眾也沒啥值得做賭注的東西,要不輸了我以身相許得了…”
“你?嘖嘖嘖…”他上一眼下一眼挑剔的審視著我,那表情就跟挑豬肉似的,最後扔出四個字~~姿色不佳。
“那沒轍拉,我的精神和肉體統統不值錢,還是不要賭了。”一向自負的我被他這麼一腳踩死著實有些不爽,於是起身準備回到我的法國陣營中去,李晨嗬嗬笑著也沒阻攔。
“樓子,以後我也要開一間這樣的酒吧,到時候去我那幫忙吧?”李晨抓起我喝剩下的半瓶啤酒灌了兩口。我隻是回頭一笑,當他講笑話,直到畢業後他真的開了一間酒吧,我才明白他當時並不是在說醉話…
為了迎合觀眾胃口,也是為了避免打架,意大利球迷和法國球迷被分別安排在酒吧的兩側,中間是一個用線網圈成的三人籃球場,即使兩邊的人互相砸東西也傷不到對方,可見店主思考之到位,想法之周到。
林嶽、李晨和錢三兒等人喜歡意大利,我、魚海洋還有幾個兄弟則喜歡法國,於是大家被分在了籃球場兩側。心裏很是惋惜,本以為大家今天可以在一起喝酒看球的,不過為了自己的‘足球信仰’,分開就分開吧。看球分心的時候我會不時往對麵的人群裏望望,李晨看的很認真,表情嚴肅而緊張。小嶽看起來更緊張,抱著半盆子水果沙拉使勁往嘴裏塞,這小子…剛才也不知是誰說用洗臉盆拌沙拉實在是難以接受…
看了小半場法國一球落後,我著急上火之下啤酒喝的有點猛,於是起身到廁所放鬆放鬆。待暈乎乎從廁所裏出來,我單手扶牆慢慢往回踱,大家都在看球的興頭上,過道裏靜悄悄的,與大廳中沸沸揚揚的吵鬧聲對比鮮明。
耳邊傳來些悉悉索索的低語聲,我以為是自己幻聽,借著燈光細瞧那昏暗的樓梯角落,還真見兩個人正不顧一切的擁吻在一起。我遠遠看的好笑,想著許是哪對小夫妻看球看興奮了出來拜拜火氣,可走的近些了才發現那分明是兩個男人!好奇心一下子被調了起來,酒也清醒了幾分,沒想到這樹魔酒吧裏也能遇見‘同道中人’。
聽牆根兒本不是什麼光彩事,若是一男一女我指定扭頭就走了,可偏偏是倆男的…上帝啊,請原諒我的三八…悄悄擦著漆黑的牆角靠近,沒走幾步就聽見其中一個男人開口了,“恩…小嶽!…嶽!這不行!”
“沒事…恩…這點鍾沒人出來的…”
“啊…別使勁咬!一會留了印子進去被人看見…”
“看見怎麼了…你本來就是我的…哈…真想在這就要你…”
“嗬嗬…現在斷言意大利贏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啊…叫你輕點…混蛋…”
一片旖旎吟喘聲中,我被嚇得徹底醒酒了,趕緊退了數步隱住自己的身體,接著快步走回喧鬧的大廳。那聲音太熟悉了…林嶽竟然和魚海洋…
魚海洋很久以後才悄悄回來坐下,衣衫褶皺的痕跡猶在,雖然刻意洗過臉,嘴唇上難掩的紅腫和緋紅的臉色還是將剛才的激情昭示得一覽無餘。我看球看的十分心不在焉,李晨在意大利陣營望了我幾眼,臉上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下半場球我基本沒怎麼看進去,糊裏糊塗就到了賽事結束,意大利陣營裏一片歡呼,甭問法國輸了。抬眼看看林嶽與魚海洋的空中傳情,小嶽笑的詭異,那賭球贏來的東西他應是連本帶利收到了…
看球後兄弟們又找地方吃夜宵喝酒,李晨見我神情不對又不好問什麼,直到淩晨三點多大家四散了才追上來問我為何突然變得心事重重。李晨如今早已化身樓爺我的‘知心大哥哥’,我不想瞞著他就將剛才看見的一股腦說了,他聽後不但不驚訝,還嗬嗬悶笑起來,“嗬嗬…小嶽這個急色的家夥,還是暴露了啊…”
瞧他波瀾不驚的模樣,我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你原本就知道?!”
他見瞞不住我,便解釋他與魚海洋其實早就是朋友,林嶽這廝與魚海洋的感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細說起那情絲糾纏的往事還真能夠寫本書的,至於他們真正在一起還是林嶽出車禍以後的事。我聽得滿心不爽,本以為李晨與我之間沒有秘密的,我這還煞有介事的把它當條重大新聞透露給他,轉一圈原來我才是那個後知後覺的傻子…
太子知道我有些生氣,忙不迭的說無關緊要的事情他確實有不跟我說的時候,但在個人感情上他卻對我百分百毫無保留。
“誰問你這個了!”挺肉麻的話就被他那麼簡單清楚地扔了出來,我還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加快腳步甩下他往前就走。
李晨看我的窘樣忍不住樂了,“嗬嗬…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沒想把你怎麼著…你TM至於怕我怕成這樣麼?”
“誰怕你了!”我不回頭的走著,臉上卻有些燙…
回絕了李晨開車送我回家的好意,隨手打輛車上去張嘴報了個小區名字,一路頭暈腦脹,等快到地方才發現自己說的竟然是以前和韓衛那個家的地址。懊惱的正想讓司機掉頭回去,卻遠遠看見一輛黑色保時捷停在那棟熟悉的樓宇之下,到嘴邊的話就這樣一時忘了說。
胡亂付了錢走下出租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給錢給多了,反正那司機樂得跟什麼似的,仿佛一瞬間就開車閃的無影無蹤。淩晨的風很冷,我下意識抱緊自己慢慢踱到那車旁邊,看著再熟悉不過的車牌,心裏的酸楚頓時開了閘一樣湧上眼眶,好在大半夜的沒人…悄悄抹掉眼邊的濡濕,伸手撫摸著保時捷車身,有些沾灰,淡淡的蹭了我滿手都是。
仰望那個熟悉的窗口,無數夜裏我都在那眺望小區門口,看見這輛黑色保時捷開進來就會高興地笑望著他,衝他招手,他也會回應的響兩聲喇叭…
心裏想要離開,腿卻不由自主的往樓上去,放棄電梯,我慢慢從樓梯向上走,樓道裏的味道那麼熟悉。站在樓梯小門旁邊,一扭頭就能望見熟悉的褐色大門上上下下被擦得閃亮,不知現在那裏麵住的是哪門哪戶。淩晨四點跑到這裏緬懷不堪過往的我是不是傻的可笑?夜靜的讓人不自覺發冷,讓人覺得…與自己的靈魂無限接近…
門裏傳來細碎聲響,我慌忙閃身躲進樓梯轉角,聽那大門慢慢被打開,裏麵走出一人,憑氣息推斷應是個男人。我慢慢移動身體,試圖看看我‘故居’的新主人麵貌如何,那邊卻突然響起手機鈴聲。身體猛地一僵,我的心被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機鈴聲震得悶痛,那鈴聲是以前我無聊時為韓衛定的…《你來自哪顆星》…。
那人怕驚擾了鄰居電話接的很快,聲音低沉,磁感分明,“喂…恩…我馬上到。”
好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我頹然抓住胸前的衣襟,用盡渾身力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穩。心中默默祈禱著…走電梯…走電梯…求求你…韓衛…一定要走電梯…
前一秒天隨人願,聽見他按響電梯按鈕,我的心平靜了許多,後一秒事與願違,就在電梯叮一聲大門敞開的刹那,我的手機也響了…在口袋裏急切翻找著手機,待我顫抖的摸出它時,韓衛已經站到了我麵前。
巨大的人形陰影帶著熟悉的味道瞬間將我包裹,一雙滾燙的視線燒的我不知所措。什麼叫無地自容,我今天算是領教了,不敢去看韓衛,我現在真想變成一隻鴕鳥,把腦袋往地下一紮,不看不聽也不去想。臉上一陣涼一陣熱的,估計早已紅的很離譜,我瞧著自己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李晨。
太子爺,我這次可被你害死了!
“…啊喂?哦…我到家了,剛才去廁所沒聽見電話,恩,沒事我掛了。”胡亂應付了李晨,我便真學了鴕鳥,頭也不抬的望著自己的腳尖發呆,祈求著韓衛看在往日情麵上給我留點麵子,就這麼默默走了吧…
可他偏不…
“嗬嗬…”他看起來挺愉快,聲音中帶著笑意,“你剛才電話裏不說到家了麼,怎麼不進來?”
反正我人也丟了臉也沒了,你想怎麼嘲笑盡管來吧,我索性挺起胸膛瞄了一眼韓衛,他…瘦了…
“我沒事溜達溜達,打擾了,我先走了。”我正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一隻手卻被他擎住,隨著他力道不小的一拉,我腳下不穩直接栽進那個久違的溫熱懷抱。
“你放開我!”這身體果然沾不得,剛靠上去我就開始沒出息的心跳加快,怕他看出破綻讓自己更加難堪,我使勁的掙紮著。他也不示弱,我越掙紮他雙臂捆縛的力道越大,突然他眉頭一皺,貼近我聞了聞,“你喝酒了?”
喝了又怎麼樣?我瞪著宿醉的死魚眼看他,估計那眼神就像個十足的棄婦。不知是他嫌奚落我奚落的不夠,還是被我那捉摸不透的眼神迷惑,當彼此的唇舌糾纏到一起,周圍的一切全都變得凝固不動了。一年零兩個月沒有交集,應是多多少少會有些新鮮感吧,他吻的很貪婪也很投入,久久不願將我放開,我使盡渾身力氣終於掙脫開那懷抱的時候,卻明顯感到內心深處什麼東西沉了下去。
他呼吸變得很亂,眼睛裏冒出火來,雖不再緊緊的擁著我,環住我的手臂卻並沒有放開的意思。他的心跳也快的離譜,咚咚敲打著我的胸口,我哀怨的問他到底想怎麼樣,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傷痛是那麼明顯,隨即打開房門將我拽了進去。
我以為他會迫不及待的在我身上滿足一些他壓抑已久的齷齪欲念,但卻想錯了。他大踏步拽著我走進臥室,打開床頭燈拉開被子,轉身對我說:“你喝多了就在這睡會,喝了酒洗熱水澡胃會不舒服,睡一會醒了再洗吧,冰箱裏有些吃的,你餓了就自己去拿,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夜太靜了,以至於他關門離開的聲音,下樓的腳步聲和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我呆坐在床頭,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和我離開時一模一樣,衣櫃裏的衣服,床頭桌上的書,乃至小花地毯上被我隨意扔在那的紙巾盒子…還都那麼好好的擺著。
這是韓衛特意要求保潔人員保留下的麼?我歎息著起身遊走在屋子的每個角落,這個曾經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仿佛定格在了我離開的刹那,一切都沒有變,我與韓衛卻變了,這是不是就叫做‘物是人非’呢?沒有胃口去吃東西,我拉了被子和衣躺在床上,將頭偷偷埋進被子中一半,細細汲取隻屬於韓衛身上的味道…這樣的情景,像是在做夢。
胡亂睡了兩個多小時天就開始蒙蒙亮了,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才發現自己的鑰匙包裏多了一把,那鑰匙我再熟悉不過,是這間房子的門鑰匙。舉著它在眼前晃了晃,我利落的拆下來小心翼翼放在茶幾上。韓衛的意思我懂,我卻不能接受這再一次沒來由的‘愛情’。打開房門,回頭緬懷的環望著這曾經屬於我們的家,熟悉的味道與感覺,還是別了…大門被我彭的一聲闔上,反鎖嚴實,一夜的夢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