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無良夫子 山野篇  第三十一章 山野之別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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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天黑時分,駱越從沈項天的宅院中走出來,看著被似火的霜葉和絢麗的紅霞染地血紅的天邊,長長的呼了口氣。
     辭別的話並沒有想象中的難以說出口,沈項天是位睿智的老者,對於駱越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造訪並無其他言語,隻是逮著駱越狠狠地殺了幾局棋,接著又埋怨了一把駱越改陣法沒盡全力,害得他在外人麵前丟臉;最後把埋了二十年的女兒紅挖出來喝了大半……
     從日出折騰到日落,駱越總算是出了沈宅。
     “夫子……”
     駱越回頭,微微驚訝:“智文?……”
     匆匆跑出來的少年,正是沈項天的獨子,駱越的學生沈智文,打小在老爹的壓迫下棄武從文,因此也就造就了沈智文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見縫插針。
     “夫子,你也走得忒快了!”少年停在駱越身前,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有事嗎?”
     若是以往,駱越定會乘機揶揄幾句,可此時此刻,他隻能勉強穩住情緒,強作鎮定的問一聲有事嗎……
     沈智文其實也沒有累到需要大口喘氣的地步,隻是想借喘氣的功夫沉澱一下心底的不舍。
     站直身體,沈智文咧開嘴,笑得陽光明媚花朵燦爛。
     “夫子,你是智文見過的最無良的夫子……”
     駱越慚愧地笑了笑:“確實是有負”夫子”二字……”
     村子裏的孩子大多表麵是調皮,其實家教都嚴實得很,每一個隱居於此的人家以前都不是尋常百姓,之所以讓孩子在書院念書,恐怕也是為了那個氛圍。正是因為洞悉這點,駱越才會采取放羊式的教育,當然,多少與自己的惰性也有關。
     “……也是智文見過的最好的夫子……”
     少年眨巴一下眼睛,末了又補充一句。
     駱越楞了一瞬,隨即輕笑出聲:“沈秀才啊,請問你才見過多少個夫子啊?”
     “……”
     沈智文當即傻了眼,朝天翻了白眼:“夫子,不帶你這麼打擊人的吧?”
     就算他被他老爹的陣法困在村子裏就偷溜出去過幾次,也不能這麼嘲笑他的閱曆吧?好歹他讀破萬卷書,沒見過總了解過吧!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夫子,等學生勝過咱老爹之後,一定去外頭找你!”
     意氣風發,少年揚著下巴,絲毫沒有分別的離愁。
     “哈哈,好!沈秀才,夫子等著你光明正大從村子外的鬆樹林走出來!”
     年少輕狂能有幾時?那燦爛自信的笑容照亮了駱越的眼睛,心中不進湧起幾分熱情。
     想起村子外頭的幻陣,沈智文心虛地摸了摸鼻頭,天殺的,他就討厭的就是那該死的陣法了!!
     來時命懸一線,孑然一身。
     走的那天,駱越給書院的學生們上了最後一課,滿座衣冠,無一虛席。
     晌午時分,駱越放下書本瞥了一眼時辰。
     “今天的內容大家都明白了嗎?”
     “……”
     如石沉穀底,幾十人抬頭看著夫子,鴉雀無聲。
     駱越的嘴唇動了動,許久才穩住聲線,揚聲道:“難得來上一次課,你們也太不給麵子了,既然都沒明白,都給我把上午講的內容抄一百遍……”
     說到最後,駱越的聲音禁不住的顫抖,見書院幾十雙眼睛都還在盯著自己,他有種臨陣慌逃的衝動……
     “現在就抄!——”
     留下這句話,駱越倉惶走出了書院。
     “夫子……”
     書院外,秋麟奕靜靜地等了半天,見那人腳步倉促的走來,出口的話音不禁染上了擔憂。
     駱越眨了下眼睛,視線跳過土牆,看向書院:“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嗯,就等夫子你了。”
     “那走吧。”駱越轉身,邁開步伐,大步如飛。
     秋麟奕轉頭回往了一眼書院的門口,眼中閃過一瞬的不舍,自己隻在這裏待了不到三個月就已開始留戀,夫子一定更不舍吧?
     輕歎一聲,秋麟奕重新揚起笑容,小跑向那人追去。
     白瑞的”地主之誼”盡得非常之好,幾人在駱越的帶領下一出了村子外的鬆木林,就見十幾個壯漢抬著藤椅軟轎在外頭候著。
     “小越,這人誰啊?怎麼和走一起?嘖嘖,這派頭,比姐我還嬌貴。”駱葉走在自家弟弟身邊,斜睨了某男人一眼。
     頓時,寂靜的群山中響起一陣悶笑。
     被一個女子如此評價,白瑞隻覺額角掉下三根黑線,他這不是見她倆姐弟要去傾雪國激動過頭了嗎!
     付了銀子讓那些轎夫下山,在轎夫詭異的眼神審度下,白瑞那個悔啊!
     “夫子、夫子!——”
     幾日行了片刻,就聽深山處傳來急促的呼喚,駱越急忙回頭,隻見一青衫少年揮著手臂大喊著向自己跑來。
     駱越不禁跑上前去。
     “智文,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急衝衝的……”跑了一段,少年已停在身前大口地喘氣。
     “這個……大家抄的……夫子……這隻是一份……他們說……其餘的九十九份……等著夫子回來……回來檢查……”
     駱越張開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顫抖著手接過少年手中的一堆紙張,白紙黑字墨跡猶未幹透。
     “那……你讓大家都保存好……誰若是少了半份……罰他光著屁-股去溪裏抓魚全村的人吃……”
     “遵命,夫子。”青衫少年一個直身立定,板著臉表情嚴肅。
     “回去吧,晚了你爹要急了。”駱越紅著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沈智文抓了抓頭發,紅著臉尷尬地笑道:“夫子怎知我爹在等著我啊?”
     駱越撲哧笑出聲:“沒你爹給你開道,你出的了那鬆木林嗎?”
     “夫子!!——”
     沈小秀才當即跳腳,自此發誓定要將那什麼破陣法研究個透徹。
     “回去吧,你若是少了半個字,照罰不誤!”駱越板下臉,眼中卻是一片柔和。
     “哎,夫子一路順風。”
     揮揮手,少年來也匆匆,去也無蹤。
     摟著一堆的紙墨,駱越的眼漸漸濕潤,還會回來的吧?
     站定許久,駱越突然抬手大力一揮,懷中的印著墨字的白紙漫天飛雪般紛紛揚揚。
     “一份太少,夫子等你們交齊……”
     喃喃低語,隨著那散落的白紙一樣,消散在瑟瑟的山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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