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水兒她醒了。”
    “亦水。”
    軒亦水微睜開眼，輕皺眉，疑惑地看著一個貌似乞丐，灰絲爬上了滿下巴的胡須，灰中摻白。眉毛也灰了。蓬亂的頭發裏處竟能顯然看到一塊已沒了頭發的皮。一襲的紫袍黯淡。她看到軒風的眼裏，懂得滿是擔心的眼神。但是軒亦水有些認不出來軒風。因為，她爹可從未這麼狼狽過。就連娘去了遠方，他都從未這樣過。她的爹應該長袍著身，不管是左手還是右手在襟，挺胸抬頭，都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
    軒亦水心疼地看著爹。
    雪殘閉著眼，眉宇間少了些他應該有的什麼東西，青袍略顯陳舊，臂袖沒了一半。手中拐著一根長長的，布滿了木仗。這張臉真的很英俊，長發被一條綠絲帶綰起。濃眉卻緊皺。
    軒亦水都有些認不出他們了。因為他們變得好憔悴，他們就像幾株盆栽沒了土壤一般，無力。
    “水兒。”
    “爹。雪殘。”
    “我去叫大夫。”
    雪殘的背影走得有些落寞，何時他的眼睛不再睜開了。
    “爹。我……親手用劍刺進了阿洛的心髒？對麼？”
    軒亦水沒有看著軒風，而是空洞地看著前方，她好象要把房間看透，看回以前。所有的一切，以前真的好快樂，為什麼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快樂呢？因為她失去了2個重要的人，她現在隻剩下2個親人了。一個是爹，一個是雪殘。
    或許，他們不會拋下她。
    可是軒亦水想錯了，直到最後。
    “水兒，你要冷靜啊。洛兒死前是笑著的。你看到了嗎？”
    “爹，我該怎麼辦呢？”
    軒亦水看向了軒風，伸出手替他理了理亂發。瘦弱的手輕輕撫過軒風的臉龐。像是在撫摸愛人。
    “還有爹。”
    “嗯。”
    大夫隨著雪殘進屋，走到軒亦水身前替她把脈。大夫起先深思，而後驚愕。
    “奇跡！真是奇跡啊。老夫活了七十年，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被雷電擊中竟然毫發無損的。想想當年，閔員外家的大少爺就是雷雨交加的晚上連夜趕路回家，被閃電擊中，當場死亡！”
    “大夫，您可以走了。”
    “不不不，一定要說。隔壁村的一戶姓柳的人家，也有個被雷打中的，成了癡呆兒。好可惜啊！小姐，你非福星莫屬啊。”
    軒亦水聽見“福星”二字，全身突然抽筋似地抽動了一下。她猛地想到了一個人。司茨古拉。
    “爹。爹，古拉呢，古拉在哪。他沒死對不對。他不會真的忘了對女兒的諾言了對不對。”
    “水兒。冷靜點。冷靜點！古拉這孩子不錯，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他的離去而頹廢，而消沉。水兒，忘了爹是怎麼教你的嗎？不管是身邊的誰走了，都應該以最平常的心態去哀悼。華不回來了，我們應該這樣，爹去娘那邊，你也應該這樣。”
    交出你的貞操。司茨古拉將會得到一個月的生命。
    軒亦水顫抖了下，她拉住軒風的手，看了看他，看了看雪殘。
    “我可以讓古拉回來。”
    話才說完，軒亦水掀開被褥，踉踉蹌蹌地下了床，走了出去。
    “水兒，不許範傻！”
    雪殘感覺到軒亦水出了門，於是點著木仗搜索著，出門的路。
    “言觴，罷，讓她去吧。我們不能阻止什麼，就像古拉的死一樣。”
    “可……軒叔，再不久，您就會……難道沒有關係嗎？您不和她說，也沒有關係嗎？”
    “罷。我死了之後，你一定替我好好照顧她。水兒從小就沒有了娘的嗬護，我一個大男人不懂得細膩體貼。其實在她問我娘什麼時候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寂寞的孩子，她很羨慕那些摔倒了有娘抱，有娘哄。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軒風的眼眶變了紅。
    “嗯。”
    沒有做任何梳理裝扮的軒亦水就一身紫裝束裹，菱形的薄唇有些發了白，她眼裏似乎在尋找什麼。可就算是這般沒有生氣，她依舊焦點。柔軟的長發依附在身，樸素的發簪竟讓人覺得那是稀世珍寶。
    望著茫茫人海，軒亦水突然停了步。沒多久，她好似下決心了閉上眼睛，任憑直覺去摸索。
    人們看到這麼一個顛倒眾生，白璧無瑕的女子看不見東西，自然是紛紛讓到一邊，避免讓這位女子走路摔跤。可就是有人被楚楚動人的軒亦水的美貌以及她的氣質所深深吸引，導致自己傻不啦唧地站著，然後呆呆地看著她走向自己這邊。
    柳適繃緊了身體，仿佛空氣停滯了一般。就這麼凝視著軒亦水，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一步、一步。
    當軒亦水冰涼的手觸到了某一個溫暖的物體，她就像是怕手中的東西飛走一樣，緊緊地抓住。此時的柳適像是被雷擊中似的站在那兒。
    許多人停駐在原地，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想看看接下去會發生些什麼好玩的事。
    軒亦水緩慢地睜開，於是就看見了一個麵如冠玉，鼻梁高挺，唇若塗脂的人。這人貌似有八尺左右。軒亦水在心裏淡淡地舒了一口氣。
    “你、你好。”
    “你好。”她抬頭對他莞爾一笑。
    旁人驚呼！
    這美得動人的仙子怎麼會找上這麼一個忒傻樣的人呢。
    柳適瞬間紅了臉，然後抿緊嘴唇仔仔細細地看起了軒亦水。
    僵持一段時間之後，軒亦水咬了咬唇，終於開了口：“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好嗎？”
    “當、當然了，願意為你、你效勞。”
    軒亦水環視一番，說：“那請你先跟我來吧，這裏說話不大方便。”
    “哦、哦。好。”
    大家見沒戲看了，也便紛紛散場了。
    軒亦水示意柳適低下頭來，她踮著腳在他的耳邊細聲一語：“你家現在可有人？”
    柳適近距離地看著軒亦水，紅臉紅到了脖子根，他緊張地說：“沒人。”
    “那去你家吧。”
    “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