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魂若驚天 第二十九章 魂若驚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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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麼?
也許是吧。
天魄含著苦笑,裝作充耳不聞。
白瀟瀟眼波流轉,忽然笑出聲來,在這深穴熔洞之內,別有一番風情韻味:“混小子果然識時務,好罷。”說著倒轉劍把,瞧也未瞧南宮盈一眼,悠悠然地穿過天魄,隻在經過時方在他耳邊調侃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亦是個情種。”天魄置若枉然,雙眼穿透水霧,與鼻山老祖四目相對,冷冷道:“前輩要我如何做?”
鼻山老祖靜下心來,不緊不慢道:“小子,你過來。”南宮盈深恐天魄當真就範,急喝道:“臭烏龜,你膽敢放他出去,我。。。我再也不要見你。”天魄一滯,轉頭看著南宮盈,見她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心頭一陣湧動,然後深深吸了口氣,轉身一縱,掠至方台前。
南宮盈心神微顫,內心深處不知怎麼,酸楚難當,竟是怔怔流下淚來。鼻山老祖眯起雙眼,細細端詳天魄,麵上表情變幻不定,始終不發一言。天魄心有所決,倒也不怕。如此過的一陣,鼻山老祖忽然垂下眼簾,低低道:“小子,你將手放在鐵球之上。”
天魄依言照做,說也奇怪,剛觸碰到鐵球,一股奇異的感覺便經由手掌傳遍全身,在他身體裏麵緩緩遊蕩,仿佛這鐵球不再是生冷之物,而是活了一般,與自身血脈貫通相連。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天魄好生詫異,卻聽鼻山老祖又道:“試試運起‘風流萬象’。”天魄劍眉微挑,“風流萬象”順勢而起,也便在這一刻,“囚龍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微微晃了晃,旋即四股黑氣從四個鐵球之中呼嘯而出,如江濤巨流直貫天際,連帶著周圍那熾熱的霧氣亦都一起席卷過來,瞬間將兩人身影吞沒。
白瀟瀟和南宮盈尚是首次見得如此異象,均是驚駭之極,不同的是,白瀟瀟流露的是驚喜,而南宮盈更多的卻是不安。
天魄身在其中,自然看得通徹,“風流萬象”所過之處,整個“囚龍鎖”黑光大盛,內裏泛起白色氣浪,似脫了韁的野馬,拚命撞擊著大鐵球內壁,不消片刻,那鐵球和鎖鏈竟慢慢變為透明。天魄倒吸一口冷氣,還沒反應過來,那白光忽的一黯,一股酥麻之意順勢經由大鐵球侵入了他的體內,片刻間,整個身子都麻木起來。
天魄大驚失色,但此刻已然身不由己,隻覺得全身真氣為那酥麻之意一衝,“風流萬象”竟忽然壓抑不住那股蠢蠢欲動的衝勁,自行流轉踴躍起來,如此一來,全身精血不催自動,盡數順著手掌往那兩個鐵球方向流去。
鼻山老祖嘿嘿冷笑兩聲,眼中光芒越來越盛。眼看“囚龍鎖”幾近透明,快要散去,卻聽“蓬”的一聲悶響,天魄忽然如遭重擊般,整個身子竟被“囚龍鎖”生生彈了出去。“囚龍鎖”失了“風流萬象”的支撐,黑光散去,瞬間又恢複成生冷的玄鐵黑色。
這一下變化甚是倉促,委實出人意料,鼻山老祖臉色微變,原以為脫困在望,豈想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心中又驚又怒,狂喝道:“怎麼回事?”白瀟瀟和南宮盈看的亦是莫名其妙,不知發生何事。
天魄呼呼喘氣,幾乎是踉蹌著爬起身來,望著鼻山老祖身上的“囚龍鎖”,心子突突亂跳,回想方才之事,仍覺背脊發涼。
原來“囚龍鎖”是風無季畢生真氣所化,以虛化實,無中生有,乃是【煉氣】的最高境界。要想完完全全化解,除非散去一身的“風流萬象”不可。倘若化解途中,真氣不純或者修為不深,無疑性命不保。天魄直到精血逆流,方才不勝明了。
但那鐵球此刻仿佛與他手掌融為一體,如何也掙脫不了。天魄驚魂難定,忽的一咬牙,也顧不上那麼多,拚命守住丹田,妄想用盡最後一分心力,保住殘存的“風流萬象”,不至於被“囚龍鎖”吸幹精血而亡。隻是“囚龍鎖”反噬之力太過強大,天魄縱然有心亦是無力。
正當生死之際,天魄忽覺一股熟悉的感覺泛上心頭,不由一驚:精石散!念頭方起,丹田便是一空,飛速流轉的真氣說停就停,“風流萬象”無以為繼,失了源頭的“囚龍鎖”,頓時產生反抗之力,硬生生將天魄整個人給彈了出去。
天魄死裏逃生,兀自擦了一把冷汗,但他仍不太確信,是故又運起心法,發覺丹田空空如也,果真蓄不起半分真氣,不由望向南宮盈,忖道:想不到救自己一命的竟是南宮姑娘逼我服下的精石散,當真世事無常。不過要是那解藥效力再晚半分褪去,如今是生是死亦很難料。如此想過,更覺後怕。
南宮盈見天魄望著自己的眼神古怪,心頭詫異,卻聽白瀟瀟寒聲道:“混小子可是反悔了?”天魄長長吸了口氣,如釋負重道:“我精石散發作,已使不出‘風流萬象’了。”
“精石散?”鼻山老祖原本怒氣難當,聽得這話,忽然瞪大雙眼,枯瘦如柴的身軀微微有些發抖,不信道:“臭小子鬼話連篇,精石散是南宮世家代代相傳的秘藥,從不外傳,你又是哪裏得來的?”
南宮盈聞言放下心來,不待天魄答話,搶著道:“是我給他吃的,看來老天爺都不想你出去。”鼻山老祖利刃似的雙眼射向南宮盈,忽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道:“是麼,那卻可惜了,據某所知,尋常人要是不小心服下這精石散,那是大大不妥,輕則經脈受損,終身殘廢,重則性命不保。”說著大有深意得看了天魄一眼。
天魄為他目光所攝,驚疑不定,南宮盈卻是冷笑道:“臭老頭休想危言聳聽,精石散我服用已久,倘若真如你所言,我早已從屍骨無存了。”鼻山老祖聽得哈哈大笑:“你沒事,隻是因為你姓南宮。”見南宮盈滿臉疑惑,鼻山老祖愣道:“賊匹夫居然沒告訴你,精石散是解藥,又為毒藥,是為了壓製曆代南宮體內七蛟莽龍的‘血毒’而精心研製的麼?”
南宮盈嬌軀一顫,半信半疑,天魄也是心弦巨震,唯有白瀟瀟心中一亮:難怪精石散聽著耳熟,原來這便是宮紫苑所說,大小姐身上氣味的由來。
鼻山老祖卻不知三人心中變化,接著道:“當年南宮簪伏誅七蛟莽龍,世人隻道他是力竭而薨,殊不知卻是中了千年凶獸的‘血毒’。這‘血毒’依附在南宮簪七經八脈中,頑固不化,以他之修為,亦隻能勉強鎮壓,本以為死後便會了卻,豈想這‘血毒’經久不衰,竟會世代相傳,但凡有子孫出世,體內必然如他們先祖南宮簪一般,蟄伏著七蛟莽龍的‘血毒’,百餘年來飽受其害。據傳這‘血毒’發作起來,如萬蟻咀噬,穿腸爛肚,當真生不如死,南宮門花費無數心血,用了無數藥物,甚至於嚐試換血禁忌,均都毫無成效,以致於後來的精石散亦隻能緩解‘血毒’之痛,卻無法清除‘血毒’之本。”
南宮盈聽得心跳加速,渾身發抖:這“血毒”發作的症狀,鼻山老祖說的雖非完全實屬,卻也八九不離十,難道自己從小落下的頑疾竟是七蛟莽龍的“血毒”?可是,爹爹為何從來不對我說起這些事,而且,他亦從未服食過精石散!
一念及此,南宮盈忽然驚悟,嗔道:“好奸詐的臭老頭,險些便著了你的道。你說你是魔教妖人,又豈會知曉南宮門的往事?”鼻山老祖冷然道:“女娃兒記性真差,某說過某是你娘的師叔麼?”南宮盈本就半信半疑,聽到這裏身子突然搖晃,險些站立不住,呆呆地點點頭,又忽然搖搖頭,茫然道:“不可能,你是魔教妖人,怎可能會是我娘親的師叔?一定是你這臭老頭故意欺騙我,好讓我放鬆警惕,以便助你逃出生天是不是?”
鼻山老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厲芒,冷冷道:“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娃,也輪得到某來欺騙?”頓了頓又嘿笑道:“不過說起來,你娘原本亦不姓雲,而是。。。”
“而是什麼?”忽然間一個藍衫男子負手自遠處緩緩走來,人未至聲先到,所過之處,似雷霆轟掃,勢如九天,四周的熔岩蒸汽翻滾不息,卻絲毫近不了他身旁一丈之內。
南宮盈忽然麵色煞白,心底不由自主湧起一股絕望,竟是嚇得不敢回頭,以為如此一來,便能避開來人的視線。漸漸地,來人越走越近,水霧散去,慢慢現出他的容貌,天魄心頭一震:南宮琦!
隻見南宮琦麵帶微笑,信步走來,隻是那笑未免太過冰冷,仿佛一把利劍,刺寒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鼻山老祖眯起雙眼,皮笑肉不笑道:“你這藏頭露尾的賊匹夫,到底還是忍不住了。”南宮琦笑道:“方天南,你好歹亦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如今欺負幾個後生晚輩,未免太失風度。”說話間已走至南宮盈身邊,一把扣住她那有如刀削般的肩膀,南宮盈隻覺肩骨欲裂,幾要出聲,豈想突然一股其正無比的真氣經由南宮琦的手掌傳至她的七經八脈,漸漸地,身體開始有了力氣,隻是還不待她問話,南宮琦目光灼灼,又道:“想不到侄女亦躲來這裏,難為我找不到。”
白瀟瀟對南宮琦的突然到來亂了方寸,所幸她內心越是激動麵上越波瀾不驚,聞言嫣然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累門主所尋,實屬榮幸。”南宮琦冷哼一聲,恨不得立馬要白瀟瀟交出【八方神盒】,但顯然此地此景不合時宜,唯有將念頭壓下。然後目光掃過天魄,微微皺了皺眉,最後停留在鼻山老祖身上,緩緩道:“看來我來的恰是時候,倘若再晚半分,不知你這老怪物又會胡灌盈盈多少妖言瘋語。”
鼻山老祖失笑道:“如此說來,你倒是胸有成竹。”南宮琦笑道:“不敢。”南宮盈忽然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低低喊了聲:“爹爹。”南宮琦收起笑意,仿佛知道南宮盈要問什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旁,搖頭道:“盈盈放心,你娘絕不是什麼魔教妖人,相反的,她的心地比誰都要善良。”南宮盈精神一振,忙道:“當真?”南宮琦慢慢點了點頭,隻是神情極其古怪,非喜非怒,讓人看不出他心底真正所想。
南宮盈重重呼出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她五歲時娘親雲凝便不見了,一直由其胞妹雲默帶大,雖然雲默待她極好,視如己出,但心底深處,總是對雲凝留有一絲美好的妄想。可惜每次向父親問及娘親的事,父親總是緘口不語,甚至還會大發雷霆;親密如雲默,亦隻搖頭歎息,仿佛雲凝二字是南宮禁忌,人人避而不談。久而久之,南宮盈便漸漸不再人前提雲凝的事,唯有夜深人靜,方才一個人盡情宣泄。
這份苦痛一直在她心裏埋藏了十三年,折磨了十三年,直到此刻鼻山老祖提及,方才如決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