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魂若驚天  第二十四章 明秋暗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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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劍散發出溫儒淡雅的柔光,如同溫柔少女的手,在周身寒氣中飄渺輕撫,黑暗中仿佛也有了生氣,從各個角落輕輕散落。
    天魄時走時停,不住回頭戒備,斷定綠陰犬尊不再追來,方才尋得一處,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身上痛楚漸漸褪去,隻是胸口劍傷崩裂,血流如注,浸染了衣衫一大片。
    天魄深吸一口氣,隨手撕了衣襟包紮傷口,艱難地站了起來,豈料甫一站直身子,眼前金星亂迸,天旋地轉,慌忙鎮定心神,遍差周身,發現除了胸口劍傷以外,體內經脈氣血亦有些淩亂,想是方才與那綠陰犬尊全力一拚,反震之力太強所致。
    不由得又想起方才惡鬥,頓覺背頸生涼,唯恐綠陰犬尊追來,哪敢久留,強忍著頭暈目眩,向著濃霧深處慢慢走去。隻是那股淡淡的血腥,似乎還在周圍悄悄彌漫。
    *****
    朝陽城,後山。
    此處遠離了【朝陽城】所在,地處偏僻陰森,樹木茂盛,平時除了打掃的弟子,很少有人問津。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更顯清冷孤寂,夜風穿行而過,帶起滿林飄搖,嘩嘩作響。
    山間小徑連綿而上,縱貫整個後山,在樹林中纏繞蜿蜒,斑駁碎裂的台階依稀透露出古舊的氣息,幽幽蕩蕩,撩人心神。而在這小徑的末段,兩道身影急速前行。
    前一人藍衫若現,步履穩健,一腳明明是剛剛邁出,人卻已在三丈開外,縱躍之大,當真有不測神通。而後一人白衣勝雪,婀娜多姿,雖不及藍衣人快若閃電,但身姿輕盈,恰似乳燕,倒也不落下風,緊緊追隨其後。
    兩人或在空中,或在地上,極速飛掠。近至山腰,忽地,藍衣人身形一頓,呼吸之間說停就停,直如釘子一般釘在原地。白衣人如影隨形,淩空翩然旋轉,似白棠盛開,飄飄而落,此番動作渾然天成,絲無半分不諧,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藍衣人也不轉身,卻似背後生眼一般,脫口讚道:“‘魅影穿息’,果然了得!”月光灑落,白衣出塵,映襯著那張嬌豔的臉龐容光四射,赫然便是“女中盜聖”白瀟瀟了。但見她眼波流轉,咯咯笑道:“嘻嘻…能得門主誇賞,小女子受寵若驚。”
    藍衣人颯然一笑,轉過身來,眉目間分明就是南宮琦,隻聽他道:“侄女可是耽擱許久了。”說話間精光閃爍,似如利刃,白瀟瀟隻覺與他對望,雙目竟有隱隱刺痛之感。不由心下暗驚,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門主此言差矣,倘若小女子耽擱越久,門主應當更高興才是。”
    “哦?”南宮琦目光灼灼,白瀟瀟柔聲笑道:“你瞧啊,青蓮九部個個神通非凡,一眼便識破小女子的假千金身份。武力相鬥,小女子遠遠不及,豈是一時半會所能脫困。”南宮琦莞爾道:“你這女娃兒陽奉陰違,說話倒是討人歡喜。”頓了頓道:“那東西呢?”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白瀟瀟搖了搖頭,道:“門主真是急性子,你我先前如何約定來的?”
    南宮琦眉峰微攏,繼而勾勒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道:“心思百出,不肯吃半點虧,這等脾性,不愧為祝師兄的女兒!”白瀟瀟雙目一銳,寒聲道:“莫要在我麵前提及此人。”
    南宮琦微感錯愕,點頭道:“也罷。”從袖間取出一支卷軸,緩緩展開,“七心斷情咒”五個楷字躍然紙上。白瀟瀟見了這支卷軸,陰霾盡去,花容綻放,如清風拂麵,心曠神怡。南宮琦微微一笑,道:“你我先前有約,隻要侄女助我盜得‘八方神盒’,我便把這本《七心斷情咒》雙手奉上。”
    白瀟瀟巧笑嫣然,拍手稱道:“不錯。”亦從腰間解下一個白色布囊,捧在手心,流光霞彩,頓時從那布囊中呼之欲出。南宮琦神情微微有些波動,眼神中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白瀟瀟靜靜地看著他,一雙眼眸裏若有所思,隻是水霧彌漫,讓人瞧不真切。南宮琦朝她望來,白瀟瀟堆起笑臉道:“門主當真舍得賢伉儷的遺物?”
    南宮琦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侄女明知盜取“八方神盒”會陷醉仙城於不義,不也置若枉然。區區一本曲譜,又當如何?”
    白瀟瀟嬌軀微顫,臉上淒迷之色一閃而逝,明眸流動,重新停留在南宮琦身上,似要從他神情中看出什麼,可惜南宮琦麵不改色,絲無半分波瀾。白瀟瀟心念一動,搖頭歎道:“唉,隻可惜小女子才輕學淺,如今身陷虎穴,實是凶險至極,這《七心斷情咒》隻怕是無福翻閱了。”
    南宮琦豁然醒悟,失笑道:“你這丫頭,恁多心眼兒。好,我答應你便是,得了神盒,決計不與你為難。”白瀟瀟重展笑靨,道:“門主一言九鼎,小女子自然信得過。隻是小女子過慣了爾虞我詐的險惡生活,投鼠忌器,必有所慮,方才如有冒犯,請原諒則個。”
    南宮琦微微一笑,不置言辭,正要將《七心斷情咒》拋給她,白瀟瀟卻擺手道:“門主且慢,你將《七心斷情咒》丟在地上。”南宮琦知她仍有戒備,心中不免有氣,麵上卻不動聲色,道:“還怕我使詐不成?”當即拂袖而出,卷軸輕輕落在石階上,竟不起半分聲音。
    白瀟瀟心中大震,知曉南宮琦露了這一手,是要自己不必疑心,倘若他真要發難,就算神盒在手,也於事無補。如此等了片刻,白瀟瀟始才擲出白袖,如浮雲掠空,隻輕輕一托,卷軸便到了她的手中。
    白瀟瀟拿到《七心斷情咒》,歡喜不盡,朝南宮琦笑道:“多謝門主。”南宮琦頗有些不耐,道:“現下侄女肯將‘八方神盒’交出來了吧?”白瀟瀟抿嘴而笑,卻不將布囊拋給南宮琦,反而擱在腳邊。南宮琦知其意,輕輕哼了一聲。
    白瀟瀟退開數步,嬌笑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先行告辭了。”說罷身形飄忽,如煙散去。
    南宮琦見她不討解藥,知她生性多疑,自然並未服食“忘心丹”,當下也不追究,縱身上前拾起布囊,打開一看,饒是他定力之強,此時亦不由勃然色變,怒喝道:“妖女敢爾!”
    月光映處,布囊裏哪是什麼“八方神盒”,隻見一顆夜明珠靜靜躺住,流光四射,襯得南宮琦的臉色越發蒼白。
    *****
    後山另一端。
    黑暗的樹林間,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點點紅芒透霧而出,若隱若現,在這漆黑的夜裏別有一番妖豔的美麗。光芒過後,出現的是西門烈挺拔的身影。
    “少主!”濃霧的不遠處,又走出一位白發老者,西門烈轉過身來,麵對著他。那老者微微欠身,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顫抖:“少主可是找到他了?”
    西門烈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沒有!”老者一怔,低下頭去,平靜的身子輕輕地顫抖著,許久許久,才重新抬起頭來道:“怎麼會…難道,他已不在人世了?”
    西門烈的眼神穿透老者,凝望遠方,低聲道:“魚叔不必灰心,不是我找不到他,隻是進不去紫宗月府罷了。”魚叔吃了一驚,道:“怎麼回事?”西門烈收回目光,深深與他對望一眼,回複平淡自若的神色,道:“是綠陰犬尊!”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魚叔一時不知如何舉措,動容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連番說了四次,驀得冷笑道:“看來南宮琦在這十年間修為亦精進不少,竟能收得如此神獸為他鎮守紫宗月府。”
    隨後又低下頭去,沉默了一會,忽道:“我們走吧。”西門烈眉頭微皺,不解道:“走了?魚叔難道不找他了麼?”
    魚叔緩緩挺直身子,臉色已經一如平常,淡淡微笑道:“不必了,我們已經找到他了。”西門烈微微一怔,旋即醒悟過來,目光冷冷穿透遠方,麵上神情陰晴不定,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
    其時已近深夜,蒼穹上新月正盛,灑下滿天光輝,如癡如醉,冷冷得俯瞰著凡間塵世。
    深邃的密林中,那些依稀從樹縫間鑽過的月光,落在無人處,隱約閃爍。
    夜深人靜,悄無私語,顯然眾人都已經沉沉入睡。
    隻有那行進間的,美麗的白色身影,似乎看不到半點倦意,依舊浮光掠影。
    “呼!”伴隨著一聲清喝,那道白色身影宛如百花綻放,輕輕落在地上,無數伸展的枝葉,以她為中心,一起向外翻動搖擺,嘩啦作響。白瀟瀟卻不以為意,白袖輕拂,從懷中取出《七心斷情咒》,那種湧自心底深處的喜悅,再也壓抑不住,以致於她的身姿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輕輕撫摸著卷軸,動作輕柔緩慢,生怕一不小心碰壞了它。許久許久,才下定決心,緩緩展開。豈料除了開頭幾行楷體,卷軸後麵竟是一片空白。頃刻間所有的歡喜化作浮雲飄散,白瀟瀟俏臉生寒,幾乎是觸電般扔掉手中卷軸,那種瞬間的落差讓她憤恨已極,心中對南宮琦反複咒罵:這奸詐的老狐狸,果然沒安好心,真真是氣死我了!
    不知又想到什麼,突然轉嗔為喜,“撲哧”嬌笑道:“不過,他那隻老狐狸碰上我這隻小狐狸,倒也有趣得緊!”
    原來兩人各懷鬼胎,均以假物交換。白瀟瀟自是為求保命,但論私心,不免又對“八方神盒”動心。而《七心斷情咒》乃是南宮琦之妻雲凝所譜,南宮琦悼念亡妻,又豈肯將遺物隨便送人。
    這本是極簡單的道理,可白瀟瀟嗜喜音律,狂熱下難免思慮不周。如此想過,心中不免釋然,方才的不快也衝淡了不少,可那股失望之情,卻是溢於言表。
    “也罷,那老狐狸既然不肯給我,我就去盜上一盜,如此也不辱沒了我‘女中盜聖’的名頭。”主意一定,白瀟瀟再無疑慮,定定望了望遠方,忽的架起一道白光,隻輕輕一托,整個人淩空飛了起來,旋即衝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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