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四十七章 終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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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韓履素性剛戾,豈能束手就擒,他暴喝一聲,巨大的聲浪震得場間之人耳膜發痛,韓離急忙伸手捂住柳憶夕耳朵,再看母親茗兒,她已不堪重負,昏倒入韓解懷中。
    韓否口噴鮮血,跪倒在地,再抬頭,就見韓履抽出淬毒軟劍,傷口之上血流不止,他卻不管,隻是狠狠地瞪著自己。
    韓否八歲父母雙亡,拜入落雁峰乾部,而今已有三十餘年。他麵對韓履這位師父又敬又怕,平日小心侍奉,生怕有一點不對之處,便要遭他譏諷怒罵,今日決心反他,也是豁出去了。
    韓否一抹嘴邊血水,掙紮著站起,說道:“韓履,你身中絕命斷魂散之毒,此毒既是你慣用之物,當知毒性之強,三個時辰後必死無疑,你強行運功,隻怕毒性發作更快。念你我師徒一場,我勸你還是投降吧。”
    韓履怒極反笑道:“小畜生,你也配叫老夫師父,老夫就是身中劇情,殺你這小畜生也是易如反掌。”
    韓否眼望韓節,說道:“節師弟,你怎麼說?”
    韓節歎道:“依否師兄之才,本可當得這乾部部主之位,可惜你今日你犯下弑師大罪,怕是難了。”
    韓否一怔,大怒欲狂:“韓節,你在說什麼,你這個過河拆橋的卑鄙小人!”說著又嘔了口血在地。
    韓履仰天狂笑,他雙掌如製太極,刹時間韓否的那張麵孔上下顛倒扭曲,旋即擴及全身,他的整個身子都發生扭曲,這正是乾部最為陰毒霸道的“天地反複”。
    在韓否慘叫聲中,他的人已如紙屑般被撕成碎片,鮮血迸射,濺得殿內都是。
    韓履殺了叛徒,怒目瞪視韓節,眼中血絲密布,此時的他簡直就是從地獄殺出來的凶魔厲鬼。
    韓冰兒橫劍攔在師父身前。
    韓履瞪視韓冰兒,良久久後,忽然他笑了,笑聲何等淒厲,好像是要將殘留體內的力氣盡數笑幹,然而他那說話的口吻,卻如歎息:
    “小丫頭,你可知道,我有多恨麼?當年我與你爺爺同入華山,同修周易之道,一同叛門而出……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可結果我又得到了什麼?天下第一高手,李唐複興之臣,那些榮譽都是你爺爺的,我什麼也得不到,我不過是你爺爺身邊的一個跟班,一個醜角而已。終於,驢兒死了,我以為等到了機會,卻沒想輸給了你那個沒用的父親……如今十年辛苦等待,韓晉終於死了,結果還是輸給了韓節這個卑鄙小人……”
    他還在笑,然而那笑簡直比哭還難聽,他淒聲狂笑著:“老夫是不會認輸輸,絕對不會!”他雙手合十,刹那間全身金光籠罩,但這道金光不似佛家武學,卻是帶了血腥之意,乍看之下,大有妖冶之感,令人不寒而栗。
    韓冰兒不敢怠慢,緊握癡雪冰劍。
    然而等了許久,韓履再沒有動作,他身上的金光也散去不見,僅剩那滿臉的皺紋,那滿頭的銀絲,此時的他瞧來不過隻是個太過倔強的古稀老人而已。
    韓履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雙目睜如銅鈴,瞪著所有人。
    在場之人你望我我看你,誰都不敢上前試探。
    隻有韓泰,這位與韓履相交三十餘年的老朋友,隻有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長歎一聲,走上前去,伸手將韓履雙眼闔上。
    韓履的身子向前一傾,倒在他身上……
    原來,這位強橫一世的乾部之主,就這般自絕而亡了!
    二
    “師娘,已然沒事了。”
    茗兒感覺有人喂自己飲下茶水,片刻後,她蘇醒過來,睜眼便見到韓解的麵孔。
    然而回頭間,眼前看到的一切卻令她無比難過,甚至惡心欲嘔。
    流淌的鮮血,幹癟的屍體,本來活著的人一瞬間就死了,竟然是如此輕而易舉之事啊!
    茗兒看著韓節走到那把交椅前,轉身坐下,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茗兒,你要相信我,入贅韓家堡乃是無奈之舉。如今我尋到了你,便隻想與你在一起,其他都是無關緊要的。”
    當年那個木訥老實的少年,他說得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她深信不疑。是以那日在揚州,她也從來不曾懷疑過他的決定,就算因此背負罵名,就算要被自己的兒子仇恨,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可是,這些年來他真的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假話麼,他的所做所為自己又了解了多少呢?
    此時此刻,茗兒忽然發現自己好迷糊,許多事都看不懂,都想不明白,是不是因為自己實在太過蠢笨麼?!
    “過了今日,師父就是韓家堡之主了,這可是我們坎部弟子的榮耀啊。師娘,你不開心麼?”
    韓解總是那樣溫潤儒雅,尤其是他麵帶微笑的模樣,當真令人如沐春風。然而今日,茗兒忽然覺得他的笑容裏透著一絲古怪,但又想不出古怪在哪裏。
    茗兒下意識地微微側頭,目光所及,恰巧是站在人群中的韓未濟。
    隻見她臉色好生蒼白,見自己望過來,急忙轉過頭去。
    茗兒心頭一跳,下一刻,她再一次見到韓解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古怪的笑容。
    鏟除韓履這個心腹大患後,韓節如願登上堡主之位,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事並不僅僅如此,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而且絕對比韓晉做得更好。
    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感覺十分舒服,難怪韓履費了那麼多年的心思,就是想登上這個位子了。果然,在這個位置上看世界,那是與眾不同的。
    現下所有人都要向自己行禮,都要改口稱自己做堡主,長安城皇城內的皇帝老兒每日過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吧。
    茗兒,我終於做到了,從今往後我們的日子將會不一樣了。
    韓節心中愉快之極,轉頭去找人群中的妻子,要與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然而,就這一眼過後,他再也笑不出來。
    茗兒並沒有被任何人協持,更沒人敢把刀架在這位新任堡主夫人脖子上。但是,她麵色發青,雙唇雪白,身子不住的顫抖著,那分明是身中劇毒之相!
    這一刻,韓節猛然覺得好似從雲端急墜而下,然後,他聽到了許許多多的人的笑聲,韓泰在笑,韓解在笑,甚至連韓冰兒也在笑……此間所有人都在笑,柳旭的女兒,甚至還有韓離……
    韓節啊韓節,原來你隻是個笑話,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啊!甚至比韓履那個老匹夫還要可笑,你以為自己都得到了一切麼?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韓節衝向了茗兒,一把抱住了她,大聲叫道:“解藥,立刻給我解藥!”
    在場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韓解歎道:“韓履已死,這絕命斷魂已無解藥!”
    韓節怒目瞪視韓解,忽然,他轉過身,徑直跪倒在韓泰麵前,眼中淚水湧將出來,叫道:“泰長老,你要堡主之位,我給你就是,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說著不住磕頭在地。
    方才還是意氣風發的一堡之主,如今卻如狗一般向他人哀求,不禁令人驚駭,更是唏噓不已。
    韓泰歎道:“韓節,當日你假柳旭之手殺阿晉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韓節一怔,驚道:“泰長老,你為何要說這種話,我真的是冤枉的!”
    韓泰歎道:“阿節,你捫心自問,當真對得起冰兒麼?”
    韓節轉向韓冰兒,懇求道:“冰兒,我是你師父,她是你師娘,你當真要見死不救麼?”
    韓冰兒別過頭去:“我救不了你……”
    “救不了……救不了,好一個救不了……哈哈哈……”他在笑,瘋了般的笑,此時的他就是個發了瘋的男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妻子,放肆得笑,然後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韓泰韓解在看著他,韓冰兒韓鹹也在看著他,他們都在看著他,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淪為喪家之犬,垂死掙紮……
    韓離也在看著他,神色複雜。
    韓解走到韓節麵前,說道:“師父,事到如今,你可願交出堡主扳指麼。”
    韓節猛抬頭,瞪著他,忽然他又笑了,哈哈大笑道:“韓解,泰長老許你什麼,副堡主之位?然從今日起,你就是堡主了!”說著他取下玉扳指,徑直套在韓解拇指上。
    韓解受寵若驚,那枚玉扳指太誘人,他的雙眸定在了上麵,再也移不開。
    然而,一股冰冷之氣,形如利劍,向他刺來。
    以韓解的武功,不應該沒發現韓節的蓄力,但現下的他眼中隻有那枚玉扳指,甚至連死神的接近都不曾察覺。
    他沒有發現,但有一個人發現了。突如其來,瞬間移動,在刺中韓解的瞬間,她就擋在了他的身前,下一刻,她的胸前頓時多了個窟窿,血紅的窟窿。
    鮮血濺在韓解身上,他仍舊抓著那隻玉扳指,顫抖著身體,是他真的不覺,還是此時此刻的他已渾然不知該怎麼辦了。
    但有個人卻知道,他衝過來,衝到那個被鮮血染紅了綠衫女子身邊,他跪將下來,將她抱住。
    韓離感覺自己也許已經成了灰燼,看著懷中韓未濟愈加虛弱的身體,那傷口裏汩汩而出的鮮血,心中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痛。他這是傻了麼,還是成了木偶泥人,沒有了情感?!
    韓未濟伸手觸摸他幹涸的眼睛,微笑著說:“小師弟,想哭就哭出來吧,千萬不要太難過啊……”
    隻是因為太難過麼?
    韓離卻仍然感覺不到眼中有液體湧出,眼前的世界還是那麼清晰,清晰令他感覺的恐懼,是不是因為那裏還有她的笑臉,那樣純真,那樣美麗。
    韓未濟搖搖頭,伸手抹去他臉上淚水,歎道:“小師弟,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隻為了他麼!”
    韓離狠狠得握著拳,卻那樣虛弱的嘶吼著。
    “也不全是為了他,也有因為我自己。”她笑了笑,說道:“小師弟,你沒看出來了吧,是我幫解師兄在你娘茶裏下毒的……”韓未濟轉頭看了神情癡呆的韓解一眼,微微一笑,“他答應過我,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成為堡主夫人。小師弟,你知道了吧,我其實是這般愛慕虛榮的女人啊!”
    “可你為什麼還要幫他擋一劍,若不然死的就是他!”韓離搖頭道,“到最後你還是為了他的,你所做所為全都是為了他,你騙不了我的。”
    “小師弟,你不懂的,我……我是個懦弱的人,我喜歡他,愛慕他,願為他做任何事情。可是,可是看著這麼多人死了,我,我真的好難受……”她臉上已沒有一點生氣,如自言自語般喃喃得說著,“有時候我真的好想回到過去,回到昔日在朝陽峰閃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那都是永遠不能回頭的過去了……”
    她看著韓離,卻又像似看不見任何人。她在看著什麼,在想著什麼,為何此時此刻的她的臉上還有笑。
    但在韓離眼中,這是她最後的笑容了。
    三
    韓離放下了韓未濟,站起身來,向韓節走去。
    他是他的兒子,他們有著骨肉之親,然而這十七年來,他從來沒有認他,甚至叫過他一聲“父親”。
    因為他恨他,從揚州開始,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如今他又錯手殺死了他最敬愛的師姐,這仇恐怕是更深了吧。
    然而韓離眼中流露而出更多的卻是悲憫。那是兒子對父親的悲憫啊,作為父親,他是不是這世上最失敗的人呢。
    韓節別過頭去,他厭惡這樣的悲憫。
    韓離卻還在看著他,然後開口道:“韓節,你該死!但娘親是無辜的,你可以死在這裏,她卻不可以。你走吧,一定要找到救活她的法子。”
    韓節慘笑,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說話,卻一句也反駁不得!
    韓節抱起茗門向殿門外走去,韓泰沒有阻攔,韓冰兒也沒有,韓解隻是抓著玉扳指發呆,好像除此以外什麼也看不見了。
    於是,韓節走出了文王殿大門。
    堡主已去,那麼下一任韓家堡之主又會是誰呢?
    然而此時已經沒有人再去理會這件事,因為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韓離,這個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此時他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意來!
    不錯,韓節的死活與他無關,但是茗兒是他的親生母親,韓未濟是他最敬愛的師姐,她們並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卻成了可憐的犧牲品,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毒是老夫命韓解下的,這一切均是老夫親手安排的,為得正是讓冰兒順利登上堡主之位。韓離,你要報仇,找老夫一人既可。”
    韓泰,這個已年過九旬的老人,臉上皺紋密布,再也找不到一根黑須黑發。韓履死後,他成了華山唯一與韓易同輩之人,他是韓家堡的第一任執法長老,自韓易創堡伊始,他就是泰長老了。
    這位泰長老就站在韓離麵前,背起了所有的罪孽。
    然而他居然還麵帶微笑。
    文泰不顯山不露水,有傳聞他的武功甚至還在當年的天下第一韓易之上!
    遇上這等高手,韓離感覺自己的雙手不自禁得發起抖來,這可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興奮……
    此時的他正陷入極度的興奮之中……
    四
    韓節抱著茗兒發足狂奔。
    他能去哪裏?還能去找誰?這天地之大,他發現自己竟不知何去何從!
    “星哥,死生有命,你莫要太難過了。”
    茗兒伸手輕撫韓節臉頰,那裏濕漉漉的,是汗水還是淚水,抑或說兩者都有吧。
    “不會的,我決不會讓你死的!”
    韓節緊緊摟著她,又奔出幾步,忽然,他停下了腳步。
    “星哥,你怎麼了?”
    茗兒抬頭凝望他,那張蒼白的病臉上滿是關切之色。
    “我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啊!”韓節淚流不止,“我要做什麼堡主啊,我怎會去追求這種虛無之物,居然害你至此,我豈非愚蠢之極!”
    “不錯,你確實愚蠢之極。妻子就要死了,你卻還在此地自怨自艾,自然是天底下最愚蠢之人!”
    這是個男子的聲音,蒼老沉悶,甚至還有金屬濾過後的刺耳。此人走到近處,卻見灰衣白發,然而他臉上戴著一張銀白色的鐵皮麵具,瞧不見樣貌,隻有那雙裸露在的眼眸炯炯有神,盯著韓節,如刀一般。
    韓節見那張麵具,不由一怔,叫道:“你是什麼人?”
    “一個可以幫你走出絕境之人。”那麵具人看著韓節,又道,“告訴我,如今的你是誰,還是韓家堡的韓節麼?”
    韓節大聲叫道:“你說能幫我,憑什麼幫我?”
    那老者厲聲道:“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是韓節,從來都不是。”
    “那你是誰?”
    “我是明星……不,我也不是明星……我,我是誰?”他忽然錯亂了,這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老者卻笑了,點頭道:“既然你並不知自己是誰,那老夫就送你一個名字。隻要你肯用這個名字,老夫保證,尊夫人絕不會死。”
    “我為何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老夫,尊夫人是死是活本就與老夫無關。”說罷那白衣老者轉身就走。
    “……前輩,請留步!”
    那老者笑了,轉過身,摘下麵具。
    五
    小虎趴在地上,百無聊賴,不時打著哈欠。
    小籮靠在小虎背上,右手托腮,左手把玩著小虎脖頸上的毛發,嘟著嘴道:“小虎啊,你說,憑什麼那些人都可以進那石頭屋,咱們卻要留在外邊呢。”
    “那是因為咱們不夠格啊。”小虎眨眨眼,它當然知道小籮是聽不懂自己說話的。
    “是因為咱們不夠格麼?!”小籮嘀咕一陣,忽然一躍而起,跳上小虎之背,說道,“小虎,咱們偷偷過去瞧瞧吧。”
    小虎正有此意,嗚嗷的一聲吼,四足一挺,站立起來,卻沒有動。
    小籮俯下身子,抱著小虎脖頸,說道:“你放心跑吧,我不會摔下去的。”
    小虎放心了,它四足展開,飛奔而起。
    這一人一獸奔至距文王殿不過十步之地,猛聽轟的一聲,殿內傳出一陣巨響。
    然而那並非某實物爆裂之聲,卻像是氣流波動引發的,小虎隻覺一股強烈且灼熱的真氣撲麵而來,嚇得它連退數步。
    是韓離那小子的真氣,隻是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了?!
    小虎才不會傻到跑上去送死,當下背著小籮一陣小跑,奔到文王殿側麵,此地亦可透過窗戶望見殿內情況。
    小籮踩著小虎的背脊站起,一見殿內情況,嚇得她趕忙捂住了嘴巴,才沒尖叫出聲。
    卻見殿內一人全身浴火,赫然成了一個火人,他雙臂高舉,大喊一聲,旋即撲倒在地,一動不動,直到身上烈火熄滅,他也成了一具焦屍。
    小籮好不容易才平複下情緒,卻見殿中一人向外走去,瞧身影當是韓離無疑,他身後跟隨一個女子,自然就是柳憶夕了。
    小籮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很顯然韓離是最後的勝者,她俯下身來,說道:“小虎,咱們跟上吧。”
    柳憶夕見韓離走在前麵,卻是一言不發,忍不住道:“你勝了,卻是一點兒也不開心?”
    韓離沒有回答,許久,他才開口說道:“以我的武功,本是勝不了泰長老的,更別提殺他了。”
    柳憶夕皺眉道:“難不成泰長老有意求死,可他已年過九旬,為何還要做這種事?”
    是啊,一個人既然已活過九十歲,自然希望能長命百歲,又何必求死呢?
    “我不知道,也許他隻想給我一個交代,又或者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了,與其老死,不如壯烈的死去吧……”韓離搖了搖頭,不禁長歎一聲。
    柳憶夕深知韓離決非因韓泰之死而難過。隻因泰長老一死,他將永難容於韓家堡,這個被他視如家的地方,從此再也回不去了。
    那麼,天下之大,他將何去何從呢?
    柳憶夕快步追上,從後麵抱住了他,臉頰貼在他後背上,柔聲說道:“離,以後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我決不要離開你。”
    “水兒,你不必擔心,我並非無處可去。”韓離轉過身來,望著柳憶夕雙眸,認真地道,“我打算啟程前往範陽,投奔我的兩位兄長,你可願隨我?”
    “傻瓜,我不隨你,難道隨雞隨狗啊!”柳憶夕埋頭入韓離懷中,將他摟得結實。
    韓離也笑了,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水兒,咱們可先往舍身崖下一探,興許你爹未死。”
    “若他當真死了呢?”柳憶夕抬頭凝望著韓離,旋即又搖頭道,“我才不要去看呢,難道你願意看見你娘死後的模樣麼?”
    明離一怔,點頭道:“好,都不要去看!我既已不容於韓家堡,自無須再姓韓了,我們這就走吧。”
    柳憶夕嗯了一聲,點點頭。
    “姐姐,你可不能丟下小籮不管啊!”
    呼喊聲中,一個梳雙馬尾辮的少女騎著一匹如狼似虎的怪物飛奔而出。
    明離柳憶夕不禁相視一笑。
    三人一獸的背影消失於視野盡頭,韓冰兒凝望許久,方才轉過身來,那張冰冷的麵孔上兀自沒有一絲表情。
    “要走的始終要走,無論如何也是留不下的。”
    說話之人紅衫如火,明豔無疇,歲月沒有在她的容顏上留下任何痕跡,隻是這位離部部主臉上多少還有一絲惆悵之意。
    韓冰兒淡淡道:“你舍不得他,卻不去送他。”
    “他已經有她了,又何必我送呢?”連翹歎了一聲,又道,“倒是你,泰長老已死,韓解又抱著那玉扳指不放,你想怎麼做?”
    “韓解又算得了什麼?”韓冰兒雙眸冰冷,“是我的終究是我的,誰也搶不得!”
    連翹忍不住笑道:“你是說,他總有一日也是你的麼?”
    韓冰兒不答,轉身而去,那襲白衣頃刻之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序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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