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傳 第三十三章 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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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柳憶夕笑了笑道:“墨笑癡,想不到你也來了。”
那黑衣男子麵露喜色,大笑道:“柳妹妹明明許久沒見到我,卻能認出我來,可見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這男子什麼用意,調戲麼?
韓離不禁皺起眉頭。
“真不知道害臊!”
柳憶夕的丫鬟小籮忍不住了,氣道:“你不呆在太和城做大少爺,跑這裏做什麼,別說是為了水兒。”
墨笑癡歎道:“我隻是陪小朱來的,恰巧碰到你們罷了。”
“朱哥哥他也來了麼?”
小籮說出這話,驀然發現身旁還有陌生人在,一張圓臉通紅,哪敢再說下去。
柳憶夕笑道:“忘了向諸位介紹,這位墨笑癡墨公子乃是南詔大將軍墨天長子,與我也算是自小相識。”
那便是青梅竹馬了。
韓離不禁打量那墨笑癡一眼,此人相貌並不出眾,舉止卻甚為輕浮,令人不悅。
石之明起身抱拳道:“原來乃是武墨之子。當年蒙歸義得以一統六詔,文柳武墨功不可沒,今日得見英雄之子,幸何如之。”
墨笑癡擺手笑道:“我父是我父,我是我,可沒什麼幹係。倒是聽說你們韓家堡弟子以周易入武,遠別於其他中原武學,我真想見識一番呢。”
韓冰兒冷冷道:“你想見識麼,出門即可。”
墨笑癡一怔,苦笑道:“你這是要與我交手麼,但我不會武功呢。”
此人一進門,韓離便覺得他身上隱約有著柳旭的氣息,然而比起柳旭之深藏不露,這小子分明要張揚許多,如今他卻說自己不會武功,是將別人當成傻子麼?
韓歸妹忽然站起,大笑道:“正好我也不會武功,咱們正可切磋切磋。”
墨笑癡兀自笑嘻嘻地道:“好罷,咱們就切磋吧。”
雙方劍撥弩張,一觸即發,柳憶夕插口道:“墨笑癡,方才你說吐蕃國相失蹤一事是你幹的,此話當真?”
她方一句話,便令此間氣氛轉向,墨笑癡哈哈一笑,坐了下來;韓歸妹也自坐下。
“自然是真的,”墨笑癡笑道,“隻因那日我便在場。”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這墨笑癡舉止輕浮無行,說話誇大其辭,可不能令人輕信其言。
柳憶夕道:“想不到當日你居然在場。隻是我不懂,你最怕你爹了,這麼大的事莫非是你爹叫你做的。”
這話聽來可不像是開玩笑,卻是矛頭直指墨天,墨天乃是南詔手握兵權的重臣,若當真是他綁架了吐蕃國相,可不得了。
“柳妹妹,你當真太壞了,誰曾想到如此貌美的你,會說出這般狠的話來啊!”墨笑癡表現得十分委屈,他長歎一聲,說道,“也罷,我就告訴你真相吧。柳妹妹你也知道,今次女媧選舉,大唐吐蕃兩國的人都來了,我師父你爹爹負責接待大唐使節,那接待吐蕃國相的職責便落在我父親身上,結果父親有要事在身,便命我這不肖子去建昌府見那胖子國相,此行倒也順利,見到他本人。我說此事是我做的並非真的誇大其辭,因為他確實就是在我麵前失蹤的。”
眾人皆驚,小籮忍不住譏諷道:“你這小花癡,又在胡說八道,人怎會憑空失蹤?”
墨笑癡苦笑一聲,歎道:“你不信也就罷了,那確實是我親眼所見,除非我的眼神不好使了。”
柳憶夕沉吟道:“莫非是有人在你酒食中下藥,令你生出了幻念麼。若真是如此,會是什麼人要做這種事?”
“柳妹妹這麼一說,也許真有其事了。”墨笑癡沉吟道,“我記得當時那胖子國相身邊有個中原道士,道袍金白相間,相貌極是俊美,那胖子國相失蹤後他卻絲毫不亂,並派人送我回來。如今想來,此人極是可疑。”
“身著金白相間道袍的中原道士?”
石之明若有所悟,抬頭看了韓冰兒一眼,韓冰兒也在看他,像是確定了某人某事,她點了點頭。
柳憶夕道:“看來隻有找到那個道士,方能水落石出。不知韓大千金對此有何建議?”
韓冰兒道:“此人可交給我們去找。”
柳憶夕笑道:“因為他也是中原人士麼,看來此事真要勞煩韓大千金了。”
韓冰兒立身而起,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可分頭行事。”
“分頭行事?”柳憶夕又笑道,“如今唯一的線索隻有那個道士,卻被你搶走,我還能做什麼呢?”
韓冰兒冷道:“你可以回家等我的消息。”
柳憶夕笑道:“我自然要回去,但不能空手而歸。”
韓冰兒道:“你想要什麼?”
柳憶夕笑道:“一人足矣。”
韓冰兒道:“什麼人?”
柳憶夕笑道:“韓離。”
此言一出,最最吃驚的卻是韓離,他猛然站起,怒道:“你這女人,在胡說什麼?”
韓冰兒麵無表情,看著自飲自酌柳憶夕,說道:“你是否信我不過,才要他作質。”
柳憶夕道:“你是唐人,那道士也是唐人,此事對南詔而言卻又極是要緊,南詔之事便是我父親之事,我父親之事自然就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大事了。你我並無交情,我自然不能信你的。如何,可是舍不得他麼?”
韓冰兒兀自麵無表情,說道:“無妨,你要便拿出。”
聽這兩個女人對話,分明將自己當作了貨品,韓離又驚又怒,正要發作,卻見柳憶夕轉向自己,露出那標致性的微笑,說道:“韓離公子,我目不視物,以後便多多勞煩你了。”
韓離一呆,那樣的笑靨,當真美絕。明明知道那是不可接受了,自己居然還是極不爭氣地點了點頭。
二
眼看著韓冰兒等人離開,韓離麵有失落之色,他著實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韓離,你在想什麼?”柳憶夕笑道,“可是舍不得韓冰兒麼?”
“我與她並無幹係,”韓離回頭看著柳憶夕,冷冷道,“我與你更無幹係!”
“話別說得這般絕對。”柳憶夕明眸如星,望著明離,笑道,“將來之事,誰又能預料呢?”
韓離盯著她,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柳憶夕不答,站起身來,說道:“小籮,我們走吧。”
小籮忙道:“水兒,你想去哪裏?”
柳憶夕道:“隨便走走。韓離,你也一起來吧。”
韓離卻是站立不動。
墨笑癡瞧準機會,搶步上前,嘻笑道:“柳妹妹,看來你這新收的仆人並不頂用啊,還在我來陪你吧。”
小籮擋在他麵前,大聲道:“你走開,水兒不要你陪。韓離,你真的什麼都不做麼?”
韓離恍然有悟,他猶豫一陣,終於還是走將上去,說道:“墨兄,人家不想見你,你當真沒有自知之明麼?”
墨笑癡臉色一陣發白,他雙拳緊握,儼然便要發作了。
韓離也是一肚子火,正想找人過招,見他動怒,正是求之不得。
卻沒想墨笑癡哈哈一笑,擺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告辭!”說罷跨步出門,一溜煙走了。
韓離大覺困惑,觀此人吐納身法,武功決計不弱,為何始終肯動手,莫非他竟是有什麼心病不成?
卻聽小籮唉了一聲,說道:“這小花癡啊,他是當真信守諾言,永遠不會出手了啊!”
柳憶夕道:“小籮,不要說了,走吧。”
韓離見她邁步出門,不再喚自己,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她正是利用自己逼走墨笑癡。
想通此節,韓離更怒,追將上去,大聲道:“柳憶夕,你給我站住!”見她不停,當即衝到她麵前。
小籮身翼柳憶夕,雙目圓瞪,怒道:“你要做什麼?!”
韓離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柳憶夕,半響,他歎了一聲,說道:“我陪你一起走。”
柳憶夕道:“你對我已無利用價值,不要再跟著我了。”
韓離冷笑道:“你利用我甩脫墨笑癡,如今又想甩脫我,天底下可沒這般容易之事。”
柳憶夕不再說話,繞過韓離,向客棧外走出。
韓離並未出手阻擋,隻是走在兩人身後一丈之外,不追近也不走遠,就這般跟著。
三人兩前一後,出了城東,進入城中市集,此時路上行人多了起來。
小籮時不時回頭,見韓離始終不走,氣道:“這韓離,怎得比墨笑癡更煩人!”
柳憶夕笑道:“因為他恨死了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小籮一聽,大駭,急道:“那該怎麼辦,要不要告知老爺?”
柳憶夕冷冷道:“你可以去說,之後不要再來見我。”
小籮更急了:“可這人太危險啊!”
“你放心,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柳憶夕笑了笑,又道,“我料他絕不會走到距我一丈之內。”
小籮將信將疑,卻見柳憶夕忽然轉身,居然向韓離走去。
許是因為目不視物的緣故,柳憶夕打小舉止異於常人,每有怪異之舉,令人思索不透其用意,小籮早已見怪不怪。
可是韓離儼然也是個怪人,小籮心生恐懼,眼見兩人相對而行,不知後果如何,不由急得直跺腳。
韓離見她忽然轉身而來,也自一驚。
退開麼,豈能如此示弱!走上去麼,那該與她說什麼呢?
一時之間,他卻是不知所措,進退維穀。
就在此時,一個販夫打扮的男子推著一板車剛宰不久的乳豬衝了過來,徑直擋在兩人中間。
韓離驀地鬆了口氣,這人來得太也及時,瞬間化解了此間尷尬局麵。
那販夫連聲道歉,推著板車退回去。
韓離猛覺不對,卻見對麵的柳憶夕坐倒在地,腹下不知何時插了一把短劍,鮮血流了一地。
那刺客販夫早已棄下板車,逃之夭夭了。
韓離衝上前去,將她打橫抱起。
小籮看在眼裏,不由尖叫出聲。
三
“水兒,快跑,跑啊……”
黑暗中有個聲音響起,那是個女子的聲音,可她是誰,為什麼自己沒有一點印象?!
……
眼角有行淚水滑落,她睜開了眼睛,眼前卻還是一片漆黑。
十六年了,這十六年來她都在做著同樣一個夢,不明身份的女子,嘶心裂肺的喊叫……然而一覺醒來,這個世界依舊一片漆黑。
難道她注定了此生隻能在那無限的黑暗裏老死呢?
不,絕不是這樣的,隻要努力,正常人所擁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得到!總有一日,我會找到那個聲音的主人,看見並擁有整個世界。
這是她在很小的時候便對自己許下的畢生之諾。
“水兒,你終於醒啊,可擔心死我了。”
柳憶夕感覺有人撫摸自己額頭,那雙手的溫度與觸感當是小籮無疑。
這小丫頭跟了自己十五年,她就是自己的雙眼,且是心甘情願做自己的雙眼。
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值得自己去信任,值得自己去付出真心,隻有小籮是例外的。
柳憶夕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哪天小籮離開了自己,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柳憶夕嗅到身周有陣濃烈的藥味,說道:“小籮,咱們是在醫館麼?”
卻聽小籮道:“對啊,你受了傷,是韓離送你來的。”
“又是他麼……”柳憶夕喃喃自語,感覺腹下仍有疼痛之感,隱約可嗅到傷口上的一絲血腥味。
是誰要殺我?這人的目標真是我麼,還是為了對付爹爹?
柳憶夕沉吟片刻,說道:“小籮,父親知道此事麼?”
小籮搖頭道:“事發突然,我尚未來得急通知老爺。”
柳憶夕正色道:“小籮,答應我,此事不可以告知父親。”
小籮一怔。
就在此時,門外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莫非你還想自己解決此事?那人出手快狠準兼備,且逃脫迅捷,乃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若不是他有忌於我,怕被我發現,你身上的傷口絕不會如此之淺,可見此人來曆絕不簡單。”說著他步入房內,正是韓離。
柳憶夕一笑,說道:“不是還有你麼。”
此時此刻她居然還能笑,是當真鎮定自若,還是喬裝演飾自己內心的恐慌?
韓離冷冷道:“你三番四次騙我,我為何要幫你?”
“那你為何又要救我?”柳憶夕笑道,“你不承認麼,你救了我兩次了。”
韓離冷著一張臉,他拒絕回答。
柳憶夕道:“你叫韓離,離者,火也,我相信你絕不是個冷酷之人,為何唯獨對我如此?韓離,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韓離一怔,搖頭道:“我從來不喜歡任何人。”說罷轉身背向柳憶夕。
柳憶夕又笑了,說道:“你不喜歡任何人,卻幾次三番出手助我,可見你不是個壞人。”
韓離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改口道:“誰人會派殺手刺殺你,你可有頭緒麼?”
“無非兩種人而己,”柳憶夕道,“不是我得罪的人,便是我父親得罪的人。”
韓離道:“你父親身在高位,定然得罪了不少人,但他武功太強,沒人能殺得了他,是以他們隻能找你動手。而你不想令他擔心,要自己解決問題,才不肯告訴他。可是就算我願意幫你,然敵暗我明,你還能怎麼做?”
“那便讓他變成明啊,”柳憶夕笑道,“對方絕不會一次不成,就此罷休的。”
“你想引蛇出洞?”韓離道,“你這女子不但笑容虛假,做事還如此喜歡冒險。”
柳憶夕笑道:“正是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更況且我覺得此事與吐蕃國相失蹤一事不無關聯。韓離,待此事了結,你就可以不必跟我這個虛偽的女人在一起,回你的韓冰兒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