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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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五 59
雖然宮中表麵依舊平靜如水,可暗地裏謠言漫天飛舞,塵囂暗揚,皇上生病一下子就擁有了無數個版本,每個版本的開頭都是“聽說”,讓人半信半疑。
不過,皇帝生病已經變成了一項事實,無人再去探究病因和謠言的源頭。
在離陌,為了維持政局的平衡,分別設有左相和右相二職,相互牽製,現在皇帝病重,這一均衡的局麵被打破。在王位繼承人的問題上由於齊淩渡唯一的弟弟齊淩森已死,隻能從現任皇帝父輩的子侄中挑選,對立已久的左相和右相難免又會在人選的問題上爭執,離陌到時隻怕會越來越亂。
“不愧是風朔烈,短短時間就將離陌鬧得雞犬不寧。”
身為一國之君卻意外閑散的狄休穹隻需處理飛鷹傳書來的重要文件之外,剩下的就全交給代理者了。身在離都的他每天都要上街聽一下百姓的八卦,變著法子打聽宮中的狀況。
隻身一人前往宮中還能造成這麼大的破壞,在狄休穹還沒低估他時,那狂暴的風就一瞬間吹毀了狄休穹原先的估計。
“拿不正是主子做期望的嗎?”
隨時都在身邊的影衛首領麵無表情,對於一切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裏,除了沒有去雲嶼森林。
“可是也太能幹了啊……”
感慨似的,狄休穹浮出絲笑非笑的臉色,稍微帶了點困惑。
不要以為他擔心的是被人功高震主之類的事,他擔心的是今後要在風朔烈麵前和如今一樣占據優勢是一件前途渺茫的事,那樣他就很難壓製風朔烈。
而且,就目前情況來看,風朔烈要對他有好感恐怕得等到幾年後了。
“這樣,很難將他吃掉啊……”
雖然沒有什麼用處,影衛首領還是為被自家主子看上的人獻上虔誠的的祈禱和最深切的同情。
“啊嚏,誰在咒我?”
離陌宮中的某人自言自語,抖落一地雞塊。
不對,不知這個!
不是這種味道!
煩躁的斥退布膳的太監,已經連著幾天都沒上朝的齊淩渡現在更是連飯也沒辦法吃下去,兩頰有凹陷下去的痕跡,原本一屆美男的外貌憔悴了些,明銳的眼中射出的是瘋狂的光芒。
到底是在哪裏?
那種讓人飄飄欲仙的東西,能讓人進入夢境,見到自己最見到的人,沒有別離。
一場盛大而繁華的夢,夢中無人離開,不曾死去不得相見,父母兄弟臉上永遠掛著溫軟而模糊的笑,深深庭院中繁花似錦,紛紛揚揚如雨落下,朦朧得仿佛會發光。
突然間風流雲散,眼前的依舊是冰冷無情的空寂,生硬得讓人想哭。
凡未曾得到,便不知失去的痛苦。
那種腐骨蝕心的痛苦,潛伏在心髒中,是不是就要破繭而出,長出荊棘刺繞全身,血流滿地。
丁丁當當的碎響,尖銳的碎瓷片鋪了一地。
“滾!都給我滾出去!”
大聲怒喝的他扯破絢爛的織錦,暴躁的神色早不見帝王的尊貴,現在的他隻是一個毒癮發作的可憐人。
唔,好像差不多了吧。
躲在暗處的人在心中衡量著時機,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處觀察自己所造成的各種狀況。
接下來談條件就不是他的事了,讓狄休穹自己擔心去吧。
打定主意的人滿意的離開皇帝的寢宮。
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左相在招兵買馬,右相在拉攏人才,兩派的鬥爭從暗部搬到了台麵上明爭,皇帝已經壓製不住了,忙著追查食物上癮的事,根本無暇顧及,離陌現在的皇宮已經亂成一團了,上頭不在,剩下的誰都不服誰。
以上這些是狄休穹派人查到的消息,而風朔烈則帶給他另一個消息。
“是嗎,時候差不多了。”
撫著下顎,硬朗的臉龐配上睿智的眼,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即便頂著一張最普通不過的身份樣貌,他照樣還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
“他還沒留出宮吧?”
轉眼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狄休穹的的心思又轉到另一方麵。
“影邇一直前在他身邊,主子暫且不用擔心他的去向。”
站在一邊的影首恭敬但不拘謹的回答,他們當然不會將籠中鳥不拴好線就放飛,而是時時刻刻都盯著。
“影邇在那就好沒什麼事了,總之讓他好好看住風朔烈。”
因為嫌取名字太麻煩,狄休穹幹脆以數字的諧音來命名,影邇就是影衛中排行第二個。不是他放心風朔烈一個人潛到皇宮而不偷偷溜走——事實上他是有這個能力——而是他明白,以對方的為人是不會就這麼逃之夭夭的,至少也是在完成任務之後再溜走嘲笑他,所以在現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狄休穹才派人盯住他。
“……仔細想想,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啊,不枉我將他當成對手。不過,風朔烈,你身上究竟有著什麼秘密呢?”
他的目光很清和,然而卻好似浮有碎冰的大海,冰冷,深不可測。
振一振衣袖,迎麵一陣東風吹過他的臉龐,將額前的長發吹散。他站起身,麵朝離陌皇宮的方向。
“今晚行動。”
柔媚的夜色絲綢一般滑過離國的都城,初夏的涼風輕輕的拂拭古老的城牆,月色飄來的雲朵遮住,地上的陰影模糊一片。
恍惚間,似乎有影子從這一團滑到另一團,融成一體了,再也分辨不出。
宮殿的紅燈籠徹夜不眠,在漆黑的夜裏建了一座明顯的坐標,隨燈搖曳的黑影讓人有種心驚膽顫的錯覺。
優雅矯健的幾個簡單動作,快速到令人看不清。
在另一個身影的帶領下,黑影在離陌王的寢宮後院站定。
翻窗進屋,利落的連眼都不眨一下就已經站在門簾收攏的後麵。
張望了下,那個擅闖入宅門的人邁著優雅閑適得過分的步子從門簾後走出來,滴淚紅燭燃燒的火焰散逸的光也是冷清的,那清冷的光會落在來人的臉上,暈染開一片明和,硬朗的線條和筆挺的鼻子,暗如子夜星辰閃爍的眸子浮現的是極淡,隱藏極深的不屑。
金絲滾邊的墨色錦衣強調身體的曲線,玄底繡銀的牡丹圖案,尊貴無比。
大搖大擺地走到齊淩渡那桃木製成的寢床前,他的態度完全可以用囂張來形容。麵容憔悴的君王在睡夢中極不安穩,眼皮底下的眼珠亂轉,眉間的皺紋拂也拂不平。
從上空眺望敵手的狄休穹仔細端詳之後,不禁對風朔烈的手段感到一絲心驚,兵不血刃的就能將堂堂一介君王逼到這種地步,隻靠藥物不知不覺中達到目的,若有心為之,防不勝防。
幸好,那東西隻生長在雲嶼森林中,不是隨處可見。
睡夢中不安的齊淩渡緊絞眉頭,一陣反側之後猛然睜大雙眼,和在一邊探究的狄休穹撞個正著。
“我又在做夢嗎?居然夢到了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
因為強烈的上癮症狀,齊淩渡已經快分不清哪邊才是現實,哪邊才是夢境。但若不是心中本就有缺口,又怎會如此輕易的中招,變成現在的模樣。他可是三個大國之一的君王啊。
難得的,狄休穹的眼中閃現出一絲莫名的同情,對敵手現金的狀況歎了一口氣,他自問還不能將人逼到這種地步。
“這可不是在做夢啊,你也應該清醒一下了。否則連自己是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衣冠楚楚,文質彬彬,狄休穹以堪稱優雅典範的姿態坐在椅子上,自小接受的帝王教育更是讓他有著無法模仿的尊貴。
可惜,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符合他的尊貴身份。
不是夢?那麼應該就是現實,反應被磨得遲鈍,相當一段時間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的邊界。沒記錯的話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是夜裏,他三更半夜闖進來可不會是為了好玩。
“你是哪一個?”
最先問出口的卻是一個似乎毫無關係的問題。
對於風朔烈和狄休穹這兩個到底是誰,齊淩渡總不太分辨。並不知曉雙方有著怎樣複雜的糾葛,後來的調查更因一連串的事情而擱淺,現在醉生夢死中的他快要忘記所有的一切了。
美人也好,江山也好,轉眼一切皆成空。
“是朕前來和你談筆生意。”
若有所思的盯著離陌王失魂落魄的臉,狄休穹不問自取的喝起了桌上的茶,之前的一地狼藉早就收拾得看不出半點痕跡,桌上擺著君王最喜歡的香茶,飄散著若有似無的高雅茶香。
沉默了一會兒,關於狄休穹所提及的事才慢慢傳到齊淩渡的腦中。
“什麼生意?關於朕攻打翔宇一事現在也沒威脅了吧,以朕現在的樣子,應該是離陌要擔心了吧。”
扯動嘴角泛出一個苦澀的笑,就算耽於夢境,對於國家大事他還是知曉的,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上演破滅的序章。
如果左相和右相繼續鬥爭下去,離陌難保不會因內亂而分裂。一旦如此,一隻虎視眈眈的泉爭和翔宇定會趁機發難,吞並離陌。
而現在,狄休穹卻跑來和他說要談生意?
突兀的,狄休穹歎了一口氣,幽然無奈,仿佛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不錯,朕要談的生意正是離陌意圖攻打翔宇一事。”
“說來聽聽。”
意識到對方是準備認真交涉這件事,他也打起精神,憔悴的臉因著驟然閃亮的臉而為之一邊,坐在寢床上的人依然從容,是帝王特有的孤高,神采翩然。
“朕希望你能取消攻打翔宇的計劃,統籌離陌那些不安分的人,交換條件是告訴你如何擺脫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不攻打翔宇隻要維持現在這個現狀就可以了,朕想不出你為什麼這樣做,能得到什麼好處?”
遮蔽白月的雲朵被風吹開,月光輕輕灑進屋內,流水一般的清澈。
因為我想要三國均衡互製。
離陌,泉爭、翔宇互相牽製,互不幹涉內政,和平共處,則天下安享太平。
冷徹的聲音悠揚的以流水漫過山林的姿態在黑暗中輕輕淌過,潛藏在這冰寒清流下的是讓人無從覺察的溫柔。
“為什麼?你究竟想從中得到什麼?”
凝眉望向狀似悠閑的黑衣人,有點孤高,有點冷傲,也有點不可一世。硬是將這深沉陰暗的顏色沾染上廟堂的尊貴。
墨黑的瞳中帶有堅定的鋒芒,如海邊懸崖激起浪高千丈。
“因為我有更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