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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二月的天,冬天剛過,春天還未到。
風徐徐的拂亂垂簾,空蕩蕩的聲音穿梭在高大空蕩的宮殿內,浮動著說不出的蕭瑟悲涼。
沙映幽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斜倚著窗台,盯著院子裏的梧桐發呆。
摒去敵對的身份,沙映幽其實也可以說是賞心悅目的。淡墨描畫的五官,不精致突出卻帶著寫意隨性,漆黑如墨的發流連在肩上,如水流瀉,換上白衣顯得尤其單薄,清清淡淡就像墨硯洗不幹淨留下的那縷墨痕。即使用筆蘸了再書寫到紙上,也不過淺淺的一道痕。
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可有可無的存在。
陌千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屋裏的白衣人眺望向窗外,墨黑的眸子盛著渴望自由的希翼,那專注的神態好似隨時會駕風離去。
“你究竟是誰?”
突然之間失了耐心的陌千不悅的問,低低沉沉的聲音喚醒了沙映幽。
“皇帝陛下?”
怯怯的、動作迅速的轉過身,眼中盛滿了疑惑。
不是吧,那麼久了他們還以為自己是說謊假裝的麼?
陌千陰沉打量的眼神像爬行的毒蛇盯緊了獵物,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沙映幽被他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來。
風從窗口吹進來,他的頭發和著白色的衣角飄揚,小心翼翼的眼神始終沒有改變。
踏步上前,紫色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銀光流淌。
“這麼些天了,你也該說實話了吧,風朔烈?”
低沉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帶著無限的魄力,王者獨有的威嚴。
陌千逼進沙映幽,居高臨下的逼視又豈是沙映幽所能承受的,當下腿一軟,跌坐在木椅上。
“都、都說過是你們找錯人了。”
他是沙映幽,才不是什麼見鬼的風朔烈。
“是麼?”
眯了眯眼,陌千輕輕湊到他的耳邊,呼出的熱氣衝擊感官,雖不知原因為何,沙映幽還是本能的白了臉,極欲分辨的嘴張了張,卻沒發出半個音來。
“你以為我們會查不出真相麼?也未免太小看我們泉爭了。”
何曾麵對過如此強勢的態度,進退不得的沙映幽僵在椅子上,不知該如何應答,陌千已認定了他是風朔烈,那麼他再怎麼辯解也是沒有用的吧,除非找出另一個風朔烈來。
“怎麼,說不出話了?”
沒見到對方的反駁,陌千拉開些距離,觀察他的反應。
抿了抿嘴,沙映幽往後退了退,羽睫覆住了眼睛,神情之中帶著點委屈。
陌千一陣怒意,若此人真是沙映幽而非風朔烈,自己的那番冒險到底得到了什麼,不僅綁錯了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人,還為自己的國家帶來了戰爭。
盯著那形狀優美的頸項,受到蠱惑似的伸出手扣上那白皙的脖子。
“你要幹什麼?”
沙映幽很快發覺自己的脖子被越勒越緊,他的掙紮在陌千麵前毫無用處,猶如孩子在孔武有力的大人麵前玩耍一樣。
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的景象隻剩下模糊不清的色彩,而那色彩也逐漸被黑暗所覆蓋。
冷冷的加重手上的力氣,陌千發現手中的人不再反抗,低頭一看才發覺沙映幽已經臉色泛青,舌頭微露,出氣多進氣少了。他忙放開手,微微蹙緊了眉頭,一時沒有動作。
月光是一種很慘淡的、朦朧的黃色,天上沒有雲彩,而邊聽著細細的、輕輕的歌,順著風從宮中遠遠的飄來。
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確定隻是昏迷了之後,陌千沒有多作停留,甩袖吩咐門外的雲青照顧裏麵的人,就離開了這偏僻的地方。
微弱的火焰靜靜的燃燒,風中的火有些搖曳,紅幽幽,白燦燦的焰,似歡喜又悠遠的眼眸,極美,極溫柔,讓人的心都痛了。黑沙輕無質地的揚起,一天一地似無數焚火自盡的蝴蝶,燒涸了眼淚,灰飛煙滅仍人不肯氣絕。
窗外的天近乎黑的深藍,無邊無涯,零星點綴著些微弱的星光,月亮被運遮住了,反而使得星光更清澈,更迷人。
被運情扔到床上的沙映幽緩緩的睜開了眼,映入橘色亮點的眸子閃過一抹精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利落的翻身下床,察看周圍的事物。
在房中遊走一陣子,他才安靜的坐回床上,修長的四肢胡亂的擺放著。
沒有來過這裏,他絕對不會忘記自己去過的地方。
他隻記得當日在帳營裏喝得有些醉,回去的時候似乎有人守在自己的帳篷裏敲昏了自己,後麵的他就不知道了。
那麼,這應該是那個襲擊自己的人帶他來的,能帶著一個昏迷的人不驚動整個軍營出來,他自問還不到這個程度。
看來自己太托大了,這裏畢竟並不是自己的世界呢,至少有人能輕易的在他做出反擊前就攻擊他,若對方懷有敵意,十條命都不夠他用。
低頭沉思的臉上散著幾縷黑發,燭光蒙上他的臉龐,清雅中平添幾分俏。
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原本為參加慶功宴而穿的黑色儒衫已經不在身上,不離身的軟劍也因為那個原因被摘了下來,看來在他被敲昏到清醒已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一天、兩天,或者更長,完全無從猜測。
搞什麼烏龍?他居然不能在受到攻擊後的三小時內清醒,這個身體也太沒用了吧。
還不清楚身體的本尊出現過的事實,自被襲擊後到現在才清醒過來的人不禁為自己的身體機能感到擔憂,靈活度一般,柔韌渡不足,忍耐度、抗擊力低下,地獄式的訓練雖有成果,但還是讓他無法百分百施展自己的力量與技巧,隻能對付級別中等的人物。
“鍛煉就先放到一邊吧,先查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比較重要。”
自言自語的下了結論,少年的眼因即將麵臨的挑戰熠熠閃光,而原本應該明亮清澈的眼卻因著心中的戾氣而顯得深不可測,秋水湛然的一雙眼,眸光甚是冰冷。
悠悠然的站起身,走到西邊的窗台前,打量了一下四周,輕輕巧巧的翻窗而出落在窗外的地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院子裏的梧桐枝丫交錯,粗壯的枝幹筆直的伸向天空,間或有幾片嫩綠的葉子點綴於錯結的樹枝上,在昏暗的夜色中隱約可見。
輕輕吹蕩的風中帶著春天泥土的味道,在空氣中肆意流動。
白衣少年翻窗而出後深吸了一口夜間的空氣,狀似悠閑的在院中漫步。
在不明白四周環境、也不清楚有無人監視的情況下,小心的探查還不如光明正大的四處遊蕩來得有效。
他就是這樣毫不顧忌的東看西瞧東張西望,在一張清雅略帶一絲憂鬱的臉蛋的掩護下,以散步名行偵查之實。
沒人?
粗略的走了一大圈,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他站在原地思考現有的觀察狀況。
沒有人在房門外看守,不,或許說是整個院子裏都沒有見到人。
難道他們就那麼方不成?
轉身走向院中那座頗有些高度的假山,少年登高遠眺,白色的衣服在夜間尤其明顯。
地處偏僻,看來他們也不是很重視自己的嘛,也好,這樣比較方便出逃。不過,這裏是什麼地方他還是不清楚,基本可以肯定的就是這裏應是某座宮殿,畢竟貴重的裝飾不是一般人所用得起的,而且他還從建築風格中猜測,這裏既不是翔宇,也不是紛塵。
若有所思的下來,準備回屋休息,靜觀其變,先看一下對方的來曆再說。
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他神情悠閑,漫不經心的向旁說道。
“這麼晚了還要監視,你不辛苦嗎?”
從他出門就感覺有人在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無關功夫,僅是他工作積累的第六感,對於別人的視線敏感。
在他麵前落下一個藍色的身影,輕靈的身段毫無生息的停在地麵上,看不出從哪個方向出來,就這麼站在他的眼前,青色的衣衫飄阿飄,很有俊逸的味道,前提條件是沒有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在白衣少年暗暗評估眼前人身手的時候,那個青衣人已經開口了。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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