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 帝王業誰舍誰收 宮廷變新君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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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笑盈盈間,婉公主看向董卓,不知是否錯覺,我竟然從她眼中看到示威的神情。
還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淡褐的眼眸微微眯起,董卓看了一眼婉公主,便偏過頭去,“張濟,郭汜。”他淡淡開口。
“在。”二人上前。
“送笑笑出宮。”董卓道,麵色無甚表情。
“是。”張濟郭汜抱拳領命,也不多言。
在座的幾位大臣麵色皆難看起來,顯然,這觸犯了他們至高無尚的皇家威儀,但卻無一人敢上前直言。
“董大人氣量不會如此狹小吧,小姐雖是女兒家,但總該見見這些場麵的。”婉公主上前一步,按住我的手,淺笑道。
我被夾在中間,顯然成了一個夾心饃饃,進退不得。
董卓看向婉公主,淡褐的眯子顏色漸深,這是他發怒的征兆。
不過一個宴會而已,董卓為何執意要送我出宮?莫非……還有其他原因麼?這個宴會不尋常?
“若說溫明園之宴,本宮定要董小姐相陪呢?”如撒嬌般,婉公主頗有些任性地嬌笑道。
隻是我知道,婉公主決非一般沒有見識的刁蠻公主,她此舉定有用意。
我,應該是她竭力想要帶在身邊的護身符吧。
溫明園?
腦中靈光一閃,我驀然大驚,溫明園?!……那不是與某一段曆史的發生地相符嗎?!
難怪昨晚董卓一夜未歸。
想來,又要變天了。
“笑笑,你先回家,我晚些回來。”沒有再看婉公主,緩和了神情,董卓看向我道,神情那般自然,竟仿佛是要去菜場買菜一般。
連婉公主都感覺出了我對董卓的重要性麼?連瞎子都感覺得出來吧。我呢?是要留在這裏成為婉公主劉協劉辯他們皇族製肘董卓的王牌,還是……退到一邊,靜靜地看這場真實的曆史演義?
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是如此這般的猶疑不決,聽從曆史的演義,那麼我所要麵對的,將是一個破敗的長安,甚至於……是董卓的死亡……
與董卓相隔不過半年而已,終於再見,雖然我極力粉飾太平,甚至於自欺欺人,整日待在將軍府半步不出……
卻終於還是逃不開曆史的變故麼?
而董卓,他也越來越接近曆史上的那個他……
看著董卓,我微微咬牙,正欲開口,卻已被張濟郭汜二人強扶著離了前殿。
我掙紮起來,卻竟是掙脫不開,心下微驚,回頭看向董卓,他轉開頭,沒有看我。
仲穎,天下於你,果真那麼重要麼?
就算,賠了我?
就算,賠了性命?
出了大殿,他們二人一路送我出宮,也不多言。
“我想陪著大人。”笑了笑,我打破了寂靜,佯裝天真。
張濟雙目直視前方,沒有理會我。
“小姐先回府,大人處理了公事很快便會回來。”郭汜笑得一臉和藹可親。
我咬牙,終於明白董卓為何不讓樊稠送我出宮,若是樊稠,或許還好說話,但是眼前這二人皆不是善與之輩。
替我尋了一頂轎子,郭汜扶我上轎,吩咐轎夫,“這是董府的小姐,小心些。”
那些轎夫自是唯唯喏喏。
“小姐自己小心些,董大人還在宮中有事,我先去了。”說完,郭汜說完,便轉身與張濟一同返宮。
看他們一臉凝重,我便知我所猜不假。
宮裏,真是要變天了。
下了轎,我站在宮門外,看著那宏偉的古建築,眉頭不自覺地皺緊。在董卓心裏,我還是那個被他護在羽翼下的笑笑,所以他不想讓我見到所有的肮髒血腥。
隻是他,卻為何偏偏要製造那些血腥呢?
權勢於他,果真那般重要麼?
猶記得在涼州太守府,我曾那般勸戒,最終,他還是奉何進之召,進了洛陽。
“叮鐺……”身後,輕輕一聲響,仿佛是刻意讓我聽到一般。
王允?
我微微僵住,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什麼麻煩都讓我碰上了。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轉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雙溫和的眼睛。
看著那雙眼睛,我不自覺地想起昨夜的那一場夢,夢裏,他的眼睛溫和而悲涼,他說,“笑笑,都是命。”
一切,都是命麼?
所以,董卓還是進了洛陽。
所以,有溫明園之宴。
“月餅好吃嗎?”看到我,他驀然笑開。
想起那香甜的月餅,我微微緩和了神色,點頭,“謝謝你還記得。”
“我是笑笑的專屬廚師嘛。”笑,他輕輕執起我的手,那般自然,不著痕跡。
他,自然是保皇派的。
我麵上在微笑,心裏在輕歎。
“貂蟬呢?怎麼不見她?”
“她在司徒府,身體不適。”王允開口,笑容溫和,不見一絲波瀾。
“我剛從皇宮出來。”見他拉著我的手,一路又是去皇宮的路,我輕歎,真是一路折騰。
變戲法一般,他從袖中掏出一塊麵紗,替我戴上。
我微驚,後退一步,“你幹什麼?”
“不想知道董卓現在在幹什麼?”看著我,他一臉溫和,笑得篤定。
我的確想阻止董卓現在的舉動,但我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阻止?一旦戴上這麵紗,我是誰,不言而喻。
隻是此時,容不得我拒絕。
一路牽著我的手,王允帶我一同進了溫明園。
他的手很大,因為沒有習武,所以掌心也不見粗糙,經過了那些種種之事,此時的我,還能牽著他的手,真的很不可思議。
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董卓,雖然鴕鳥,但我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我想嫁的男子一步步踏上曆史。
“絕纖塵?”一個熟悉而帶著驚愕的聲音。
我微微一愣,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呂布?
陽光下,呂布愣愣地看著王允,隨即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
“真的是你啊!”一拳擊在王允胸口,呂布一臉的故人相識。
王允隻是淡笑,也不否認。
“我義父帶我進宮,隻是這宮裏當真無聊,一個個老頭子都嚴肅得很,見了皇帝還得三跪九叩,隻是想不到竟然能夠在這裏遇到你啊!”呂布大笑著,一臉的興奮。
見著呂布,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彎唇。
隻有呂布還是呂布,半點沒變呢。
“對了,你見過我媳婦……呃”,呂布抬手摸了摸後腦勺,笑了起來,“我是說笑笑,你見過笑笑沒有?我聽說董卓進了洛陽,笑笑應該也來了吧。”
王允握著我的手故意一緊,隨即笑得一臉溫和,“嗯,來了。”
“真的?”呂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隨即又微微低頭,“那……她看起來還幸福吧!”
幸福?
我以為我會幸福的。
“嗯。”王允輕應。
“哦,那就好。”呂布忽然抬頭看向我,清亮的眼睛看得我忍不住微微後退一步。
呃?他該不是認出我了吧?
“我認得你!”呂布笑了起來,一臉的陽光燦爛,連眼底僅有的一絲晦暗都消失殆盡。
我嚇了一跳,他也認出我了?
側頭,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王允,戴了麵紗又如何,該認識我的,都認識。
“你是貂蟬!”耳邊那個有些洋洋自得的聲音讓我差點岔了氣。
貂……貂蟬?
麵紗下,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連眼睛都彎了。
呂布卻是看著我,出了神。
“果然好像。”他的聲音輕輕響起,飄進我的耳邊。
我止住了笑意,低頭。
“奉先,你怎麼在這裏,快進去吧。”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
我抬頭,是那一日在太後殿見到的老臣,呂布的掛名義父丁原。
當日隻是遠看,隻是此時再看,精瘦的身子,雙眼卻是藏不住的老謀深算,想來也不是塊省油的燈。
隻是一想起日後他會死在自己的義子呂布手上,我便忍不住心疼,當然不是為他,我是心疼呂布,被扣上“三姓家奴”的惡名。
隻是,此時看來,呂布尚且十分的信任他,卻又是為何,非得見血而回呢?
“哦,一個老朋友。”呂布笑著輕輕捶了一下王允的肩。
一個文官,一個武將,我忍不住微微彎唇,看王允臉色都變了,再這麼被他拍下去非得打成內傷不可。
“王司徒。”丁原點頭,算作招呼。
“丁大人。”王允亦微笑點頭,一臉謙和。
“你們認識?”呂布一臉的大驚小怪。
“不得無禮。”丁原微微皺眉,隨即轉而歉然,“犬兒無狀,讓王司徒笑話了。”
王允仍是一臉溫和,淡淡搖頭。
斜睨著他一臉溫和的表相,麵紗下,我齜牙咧嘴,忍不住有一種衝動,想撕破他那層雷打不動的溫和。
一路閑聊,已是進入了溫明園。
溫明園設宴,大排筵會,遍請公卿。
眾人舉杯,觥籌交錯。
隨王允進了溫明園,抬頭便見劉辯坐在主位,一身帝王袍,沒有什麼表情,隻一徑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酒鼎,秀氣的手指拿著那粗大的酒鼎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女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待我看時,卻見小毒舌不知何時已經走上前來。
這個小毒舌倒是火眼金睛。
“小毒舌。”我笑著伸手想要撫他的頭,卻被他躲開。
仍是一臉的蒼白,一身的瘦弱,仍是沉重的衣冠,繁重的飾物。
“你說會解釋的。”他咬唇,固執得緊。
我這才想起那一日他問我姓名之時,我的確答應回宮會解釋,隻是後來一直未回宮罷了。
側頭見呂布已走到董卓身邊,我附在小毒舌耳邊,輕聲開口,“我叫笑笑。”
我叫笑笑,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我開始喜歡這個名字的,大概是因為我想做那個被董卓捧在手心裏的幸福女子笑笑,而不是那個叫安若的演員吧。
隻是,就算是笑笑,真就一定會幸福麼?
“安若呢?”麵色不善地,小毒舌問道。
“安若是以前的名字,找到他後便不用了。”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董卓,我笑。
小毒舌轉而看向董卓,董卓此時正站在劉辯身旁,此時我才發現,他竟是帶劍入席的。
微微皺眉,我心下不安。
“他?”小毒舌看著董卓的神情也不善。
再看時,卻見呂布已是一臉興奮地與董卓交談起來。
“董大人,笑笑呢?笑笑在哪裏?”呂布的聲音總是不加掩飾,說著,還轉頭四下張望。
“我送她回府了。”董卓道,也不見有什麼表情,隻是麵色凝重。
“哪個府,我去找她,許久都沒有見到她了。”呂布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裝下了整個太陽,容不得一絲晦暗。
“前將軍府。”董卓淡淡說著,便轉而看向四周,各路官員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微微咬唇,我顧不得小毒舌,隻一徑看著董卓,心下暗暗祈禱。
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顯然是無用功,看吧,各路神仙誰都沒有聽到我的禱告。
“諸位請聽董卓一言。”抿了抿唇,董卓揚聲道,微褐的眼眸裏不帶半分溫度。
我的心一點一點慢慢沉了下去。
再看在座的眾官員,一個個皆是側耳細聽,無人膽敢越矩,看來董卓的權勢果然今非昔比。
婉公主卻是神情微僵,麵色蒼白起來。
一片寂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當今聖上懦弱,不如陳留王機警,可承大位。董卓願廢帝,改立陳留王,不知諸位以為如何?”董卓開口,聲音冷厲。
聞言,本就冷寂的園中更是一片死寂,諸官聽罷,皆不敢出聲。
“放肆,你是何人,膽敢在此大放厥詞?!”正在一片死寂中,有一人推案而出,正是荊州刺史、執金吾丁原,他怒目而視,一臉憤慨,“皇上仍是先帝嫡子,且並無犯下大錯,你有何權在此妄議廢立,難不成想要謀逆篡位?!”
淡褐色的眼眸微微加深,董卓冷冷看著丁原,眼中的寒意滅頂而來,“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沒有什麼滔滔不絕的大道理,簡簡單單四個字,令在場所有的人不寒而栗。
呂布手持方天畫戟,站在董卓身旁,轉頭看看丁原,再調轉頭看看董卓,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現場氣氛僵到了極點,王允卻仍是沒有上前的意思,我忍不住下意識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劉辯。他仍在把玩了手中的酒鼎,漂亮的眼睛裏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
小毒舌劉協剛是不敢置信地看著董卓,蒼白的小臉更是一片慘白。
“今日飲宴,如何談論國事?他日再談也不遲。”王允淡笑著,終於開口。
董卓卻已是冷冷看向王允。
“絕纖塵!”眼中血光乍現,董卓咬牙迸出三個字,看那模樣,分明有拚命的架勢。
涼州那一役,董卓恨不得將絕纖塵扒皮拆骨,如今在這溫明園遇上,還不手到擒來?
鬆開我的手,王允仍是笑得一臉溫和,緩緩上前,一走一步,腳步上的銀鏈相互敲擊,發出悅耳的聲響。
“天煞孤星?危害天下?”董卓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可怕,轉身快速從從樊稠的腰間抽出刀來,他直直斬向王允,“你說得真對!”
“我若死,笑笑的臉便好不了。”淡淡一句話,卻讓董卓手中的刀生生地收住了。
我也微微一愣,我的臉,他能治?
“廢立之事,改日再談吧。”王允又恢複了一貫的溫和,笑著,隨即轉身招呼百官,“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改日再談。”
丁原率先拂袖上馬而去,呂布也揮了揮手躍身上馬,其他眾官員皆喏喏不敢行,待見董卓雖麵上有怒色,卻隱忍不發,才一個個漸行離去。
“皇上勞累多時,也請回去休息吧。”看了一眼婉公主,王允微微點頭。
婉公主抿了抿唇,蒼白的臉色略有緩和,挺直了脊梁轉身回宮,劉辯劉協也一同擺駕回宮。
“你能治?”眼見眾人皆走出了溫明園,董卓這才冷言。
“並非難事。”王允微笑。
“如何治?”眼底藏了一絲忍不住的欣喜,董卓追問。
“換皮而已。”他開口,輕輕柔柔一句話。
我驚住,半晌回不過神來。
“換皮?”董卓皺眉,不甚了解的模樣。
“取樣貌相似之人的麵皮,加上我特製的藥材敷於其上,經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化為一體,渾然天成,瞧不出半絲不妥。”王允充當解說之人。
一股腥臭從喉間湧上,我頭暈目眩,忍不住的想吐。
他說的相似之人,是貂蟬麼?
看著他溫和的模樣,我寒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