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篇 Ⅱ 白衣人!宿營地……老人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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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存在著那些“東西”的世界是黑暗的話……
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所存在的世界隻能是白晝。
如果存在著那些“東西”的世界是殘酷的現實的話……
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所存在的世界隻能是虛幻的夢境。
信號燈閃著綠色的光,那人一襲白衣慢慢融入人群。
看著那身影漸行漸遠,美好的幻境隨之離去。
耳邊細碎的呼吸聲、伸向自己的慘白雙手仿佛雨後春筍般慢慢滋生,再次充斥在千雪的周遭。
不要走——
千雪伸出手去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
垂首,腳下一片泥沼。
翔——
千雪手腕上的手表突然爆發出一道綠光,瑩瑩的,卻暖暖的。
那光慢慢籠罩千雪的全身,她腳下的泥沼也瞬間變作了春天的綠地。
千雪癱坐在地,看著手腕上的Mickey手表——那是葉翔的遺物之一——臉上露出了多日未見的笑容。
綠光化作點點螢火一現之後便漸漸消失了。
翔……
千雪輕撫著手表,那設計雖然有些幼稚,卻是她用第一次打工存下的錢買給翔的生日禮物。
不顧他人的眼光,翔執意要帶著它,這一戴就是整整三年。
翔……謝謝你……
謝謝你如此愛我……
千雪起身穿過熙來攘往的街道,搜尋著那抹白。
也許……
也許那個人會知道些什麼……
重新審視著人群——千雪眼中的世界清晰地展現了它原本的樣貌——黑與白如此的分明。
擦身而過的人們穿著透明的白色外衣,依然是那麼忙忙碌碌。
隻有那個人,一身白衣那麼的醒目,就像黑色畫卷上唯一的一點顏色。
仿佛發現了自己一般,那個人走走停停,保持著距離,卻又不致使千雪跟不上。
穿過深水埗的大街小巷,鬧市人流,那人的行走路線漸漸偏離了熙攘的市區。
當千雪再次停下腳步,人已經來到了城市邊緣的流浪者宿營地。
高矮錯落的紙箱、鐵皮屋,簡陋的曬衣架,以及散落一地的盆盆罐罐。
那個人就那樣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一抹雪白置身於一片破敗之中,卻又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走了大半的營地,那個人終於在一幢破敗的“房屋”麵前停住了身形。
仔細看,與其說是“房屋”不如說是一隻紙盒來的更貼切。
半人多高的紙箱搭起的“房屋”外壁,屋頂鋪滿了一層層顏色各異的塑料布,不甚規則的布邊垂下來披在紙箱外側,遠遠望去竟也自成一處風景。
饒是如此,“門”旁邊的那個小很多的木質小屋卻吸引了千雪更多的注意力。
精細的手工,防潮漆,人字形屋頂,半圓形拱門,外側懸掛的白色亞克力塑質牌上貼著醒目的紅字——家。
白鋼水碗邊趴著小屋的主人——一隻瘦弱的小狗。
沒有任何血統的小狗,趴在烈日的驕陽下,眼睛緊緊地閉著。
經過悉心打理的毛發可以想見主人的關愛,而水盆邊那堆積如山的過期肉罐頭盒則足見它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隻是,它眼前的罐頭仍然是滿滿的,好像還沒有吃的樣子。
白衣人的到來在狗窩前拉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一直萎靡不振的狗狗突然雙目圓睜看著那人,勉強支起身體。
低沉的警告聲自它嘴中發出,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
千雪看的清楚,狗狗小小的身體中忽然現出一個巨大的土黃色陰影——那是渾濁不堪的顏色,泛著令人作嘔的黃色,甚至摻雜著令人不安的氣味。
遠處的白衣人卻什麼也沒感受到,停住的身形不曾移動半分。
那究竟是什麼?
千雪扶住一旁的柱子,眼睛一瞬不離地盯著那一人一狗。
越來越沉重的長音節自狗狗嘴中發出。
“危險!”
“灰灰!”
眼看著狗狗就要發起進攻,千雪終於忍不住出聲預警,同時,小屋的主人撩開“門簾”喝阻了瀕臨發狂的小狗。
瞬間,那黃色的汙穢隱去了蹤影,狗狗嘴中的喔喔警告音轉變成了嗚嗚的委屈聲。
白衣人回頭看向千雪的方向,嘴角竟若隱若現地浮起一絲笑意。
隻是被隔著墨鏡盯著,千雪便已不禁臉紅,進也不是,退又不舍。
“嚇到您真是抱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彎著腰鑽出了自家的“家門”,隻是那雙眼——空洞而無神,“灰灰平時不會這樣亂叫的。”
花白的頭發,嶙峋的身材,老人的身上到處都是傷,隨意的包紮偶爾露出紗布下的淤青。
棱角分明的臉上,嘴角同樣一片紫淤。
並不和善的神情,說出的話語卻是如此卑微。
“您受傷了!”肯定的語氣——似乎隻是在陳述著事實,卻又讓人感覺不是那麼冰冷;確實唐突卻不會讓人反感。
這是第二次,千雪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哦……哦!”老人急忙拉扯著身上的破衣服,“讓您見笑了。”
“讓我看看。”白衣人輕輕拉過老人的手臂。
“我也幫忙……”千雪湊上前來,天知道她說出剛才那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老人將頭歪向一邊,仔細地聽了聽,不覺笑了,“原來您不是一個人。”
白衣人隻是輕輕地笑,那笑淡的仿佛不曾出現,卻又那麼的惹眼。
“灰灰這幾天老是被一群小混混欺負,所以……”老人坐在“屋前”,有的沒有的說了起來,“您不要見怪!”
“手稍微抬起一點。”白衣人專注於手裏的工作,對於老人口中的故事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
“哦……好……”老人住了口,抬起手臂,“不好意思……”
“哪裏。”白衣人笑,輕輕的,淡淡的,似有似無的,“舉手之勞。”
千雪隻是靜靜地站在一邊,舉著紗布團,看著紗布一圈一圈地纏在老人身上。
時不時地瞄向白衣人,時不時地瞄向老人,時不時地瞄向那隻已經安靜下來的狗狗,千雪突然覺得就算這樣一直下去也不壞。
“我姓陳。”老人活動活動筋骨,訕訕地開口,“這地頭的人都叫我‘罐頭陳’,不知您怎麼稱呼?”
“羅斬玄。”白衣人轉頭,隨手摘掉墨鏡,看著千雪的方向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羅先生啊……您怎麼會……”“罐頭陳”想接著說什麼,卻還是吞了回去。
“有些事。”羅斬玄答的淡。
“罐頭陳”未再說什麼,畢竟來這裏的人哪個不是一肚子苦水!
人,總是有各式各樣的經曆。
“這位小姐……”“罐頭陳”轉向千雪的方向,“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啊?”千雪隻顧看羅斬玄,一時語塞,“我叫千雪,陳爺爺叫我阿雪就好。”
“阿雪,阿雪……”老人嘴裏念個不停,高興的像個孩子。
千雪低下頭,隔著頭發偷看著羅斬玄。
羅—斬—玄!
清俊的容貌,溫文的談吐,儒雅的舉止,超然的氣度,就算隱沒在這一片狼藉之中也毫無突兀之感,這個人就在眼前,卻又仿佛遠在千裏之外。
尤其是他的眼睛——隻是一瞬的對視,仿佛已經投身於一片清亮的湖水中,清清涼涼,沒有一絲絲雜質,沁人心脾。
怎麼會?
千雪雙手握在一起,不要再看了,再看……
竟有種上癮的感覺……
那雙眼竟是怎麼看也看不夠。
“阿雪啊,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好姑娘不多了……”“罐頭陳”一邊摸索著一邊拿出兩個杯子,“跟著羅先生吃了不少苦吧,哈哈……”
“誒?”千雪突然回神,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羅斬玄。
“您誤會了。”羅斬玄笑,仿佛一陣和風吹過,“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
“啊——哈哈……”老人一陣幹笑,手裏的茶壺險些落地,“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好姑娘啊……”
“……”千雪此刻已經紅透了臉,怎麼也抬不起頭。
夕陽西下,千雪戀戀不舍地離開“罐頭陳”的家。
“陳爺爺。”千雪看著夕陽下的二人,話已經出口,“明天,我還可以再來麼?”
“唉?”老人一愣,隨即笑了開來,“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阿雪想來就隨時來吧……沒什麼好招待的……哈哈……”
“那明天見。”千雪笑著揮手,最後和灰灰告別,“灰灰,拜拜,明天見。”
“真是個好姑娘!”老人笑,“你說是吧,羅先生。”
羅斬玄淡淡地笑沒有說話。
夜,滿月。
仿佛圓盤一樣的月亮賣力地播撒著月華,時不時地被一團雲彩遮去半邊麵容。
當羅斬玄再次出現在灰灰的麵前,已經是夜的最深時。
灰灰舔了舔前爪,打了個嗬欠:“沒想到您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