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何清麗自己都沒想到蘇子幽會頂撞她，紅起臉吼叫起來。
    “我在跟一個生了孩子，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家夥說話！”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回蕩在客廳內，鬧哄哄的客廳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何清麗瞪大眼睛，胸口因喘氣而劇烈起伏。
    捂住被扇得火辣的臉頰，一行清淚黯然而下；蘇子幽雙眼直直正視何清麗，眼前明明站著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為什麼影象折射到內心的卻是一片漆黑。
    “姓蘇的！老娘從來沒有這麼後悔生下你這隻白眼狼！”
    姓蘇的？哈哈——原來自己還有姓式啊，真是諷刺，刺痛的臉頰輕輕浮起一個弧度，蘇子幽望著眼前氣急的女人，吸了口氣擦幹淚水。
    如果自己不是姓蘇，或者不是出生在一對年少無知，隻懂得享受快感而產出一個累贅的家庭裏那該多好。
    雙腳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就算一縷發絲迎麵吹來也能把自己擊倒；蘇子幽懦弱地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心口疼得讓身體不停的顫抖。
    “要是你覺得自己翅膀長硬了就給我立馬滾出去，別在這裏裝得可憐兮兮的，沒人會可憐你，不然就給我回房間去，一看到你就來氣，滾。”
    兩扇門，一麵通向深不見底的社會，一麵通向屈辱求全的生活，不管是那一扇蘇子幽都不想推開；但，視線模糊的蘇子幽還是顫抖著推開了屈辱求全的生活那扇門。
    蜷縮小小的身軀，蘇子幽蹲坐在牆角裏死死咬住手臂，滿臉淚水；為什麼自己不能痛到麻木掉，這樣這該死的、不值錢的淚水就會停止。
    不想聽門外大人們的爭吵，也不想看到那男人擔心的表情。從裏被鎖上的門，不停的被那男人輕敲著，不管那男人在門的另一端整整說了一晚上的好話——雖然，還參雜著那女人不滿的咆哮聲，止住淚水的蘇子幽呆呆地望著門，大腦沒有多餘的空間來思考門的另一側會是什麼樣的。
    淩晨四點多，哭累的蘇子幽透過門縫，發現客廳還微微亮著淡黃色的燈光。
    輕輕地拉開門才發現那男人靠在沙發上發出勻稱的呼吸聲，眼眶下有那麼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像是去觸碰剛出生嬰兒般，蘇子幽輕手輕腳地為史井澤撥開貼在額頭上的發絲，似看非看地用眼描繪著男人臉部的輪廓。
    感受到被人直視的目光，史井澤緩緩睜開眼就看到左臉上有幾道紅印的蘇子幽正超著自己淡淡地笑。
    “子幽！”遲鈍的大腦頓時清醒，史井澤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雙手按在笑著人兒的肩頭上，生怕蘇子幽做出什麼傻事。
    “噓。”蘇子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史井澤意識到已經夜深，便特意壓低聲音跟蘇子幽交談。
    “子幽，今天的事我大概知道了……”
    “是嗎？不管我什麼糗事都被你知道得清清楚楚啊。”蘇子幽露出一擦苦笑，轉身坐到史井澤身邊，懶懶地伸個懶腰，將腳上的拖鞋踢掉，盤腿坐著。
    “我知道今天清麗做得過分了點，但她還是很疼你的，可能用的方式有些過激了。”
    史井澤挪挪身子，這還是蘇子幽第一次主動接近自己。
    “然後呢？”
    “清麗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母親，再怎麼不對你也不應該頂撞她。”
    “嗯。”蘇子幽點點頭。
    “我希望你能跟清麗認個錯，清麗一定會原諒你的，畢竟你們是母子……”
    蘇子幽定定望著史井澤，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井澤說得很有道理，我會道歉的。”
    “好孩子。”史井澤摸摸蘇子幽柔軟的頭發，讚許道。
    蘇子幽聳聳肩躲開了，道過晚安後關上房門，堆砌起來的笑容立即坍塌。
    第二日在史井澤的安排下，蘇子幽還是對何清麗說了聲對不起。史井澤確認母子倆關係和好後才高高興興地去上班。
    史井澤前腳剛走，何清麗馬上露出本性，掏出一支煙往嘴上一叼。
    “給我老實點。”
    蘇子幽麵無表情地提起書包轉身獨自一人去上學。
    不巧的是。
    班上所有人都對蘇子幽和程遠臉上的巴掌印都充滿了好奇，當蘇子幽一轉臉就看到坐在隔壁的程遠臉上也印著一個巴掌印就覺得無力；班上的人想問又不敢問，但心裏一定都知道，能打程遠後，還能讓程遠乖乖來上學的，除了他爸爸外，沒有其他人了；至於蘇子幽，大概是家事吧。
    公園淺綠色的草坡被冷風一吹，隨之失去生命的色彩，隻留下光禿禿的泥土，沒有綠草修飾的土地，就跟一個瘋子在街上裸奔一樣，沒什麼區別。
    靜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蘇子幽呼吸著冷冷地空氣。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一年，也是第一次在這個城市過年。
    街道上早已掛滿喜慶的顏色，就連掉光葉子的樹幹也無一幸免。
    “給。”
    蘇子幽接過程遠買來的熱飲，拉開拉環慢慢喝起來；程遠坐在旁邊也喝起熱飲。
    這一年裏，原本是死對頭的兩人也莫名其妙成了朋友；自從蘇子幽與程遠走在一起學校裏所有人都不敢得罪蘇子幽，就連一向看不起窮人的李佳佳也對蘇子幽避而遠之，雖然大家怕的隻是程遠而已。
    “等下去哪裏？”都快要過年了，程遠也不願意回家。
    這樣看來自己並不孤單。
    “回去。”
    “別回了，我知道有個地方好玩，去吧。”
    “嗬，下次。”蘇子幽輕輕哈出口氣。
    目送蘇子幽離開，程遠隻好聯係司機回去陪家人過年。
    叮咚——
    破舊的鐵門被史井澤推開。
    “子幽怎麼回來這麼晚，就等你啦。”
    史井澤一把拉住蘇子幽往屋裏帶；冰冷的手被溫熱的大手包裹住，好溫暖。
    “等下要去奶奶家拜年，你也去準備一下。”
    史井澤一麵催促蘇子幽還要去催促不停往臉上抹粉的何清麗。
    “清麗，快點，不然要錯過班車了。”
    “好啦好啦。”
    史井澤兩手提著滿滿的年貨帶領他們娘倆踏上了回本家的路。
    史家一直反對史井澤與何清麗結婚，還鬧得很不愉快，現在回本家過年也是想修複好與家人之間的關係，就算被冷眼看待也好，家還是要去走一趟。
    何清麗和蘇子幽都被眼前的小別墅驚呆了，雖然不是大富大貴那種，但能在繁華的市區內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建有一棟私人別墅，少說也要幾百萬。
    何清麗從來沒想過史井澤會是富家子弟，當初還以為他隻是一個窮學生，被暖暖的幸福感衝暈頭的何清麗也不多想，一頭紮進著溫柔陷阱裏。
    “井澤，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錯啊，子幽等下記得叫奶奶好。”摸摸蘇子幽頭，史井澤彎下腰為蘇子幽扯扯有些皺了的衣角。
    蘇子幽稍稍不滿往後躲，可還是無法躲開男人的自作多情。
    蘇子幽還發現史井澤越來越喜歡摸他的頭發，這倒是讓蘇子幽很不自在；看著隻長高了四、五公分的蘇子幽，史井澤一臉成就感。
    “好啦，要去咯。”
    “嗯嗯。”初見婆婆的何清麗也很緊張。
    門鈴清脆的響著，不久從對講機裏傳來一聲蒼老的男聲。
    “你好，史家，請問貴姓。”
    “洪伯伯，我是井澤。”
    多年為聽到少爺的聲音，對講機那邊的被稱為洪伯伯的男人頓了頓，才緩緩開口。
    “少年，新年快樂。”
    “洪伯伯也是，祝你身體健康。”史井澤笑眯眯地對著對講機與別墅裏的人交談，這讓在一邊的蘇子幽有些感到奇怪。
    “洪伯伯，母親和大姐身體還好嗎？”
    “托少爺的福，夫人和大小姐一切安好。”
    “這樣我就放心了。”
    “少爺……”
    紅伯伯沉思了會兒。
    “少爺請回吧，夫人暫時還不想見您。”
    史井澤緊了緊手中的年貨，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他知道母親肯定在另一頭看著監控視頻。
    “那請洪伯伯幫我向母親和大姐轉達下新年快樂。”
    “好的。”
    “還有，這是我們一番心意希望母親她們能接受。”
    說完，史井澤將手中的年貨放在鐵大門旁，深深望了眼母親臥室的窗台，牽住蘇子幽冰冷的手返回那一廳兩室的家。
    一路上，何清麗臉色難看，沒想到史井澤的媽媽會做得這麼過分。
    “沒事的清麗，等母親過段時間氣消了她就會慢慢想開的。”
    “最好是這樣。”何清麗坐在地鐵上雙手環抱在胸前。
    “子幽冷嗎？”話說著，史井澤脫下脖子上的圍巾係到蘇子幽脖子上。
    是不是該幫子幽買些新衣服了？怎麼看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不是看起來小了點，就是短了點。
    明天去銀行取點錢帶他們母子去買點衣服吧，史井澤淡淡地苦笑；這一切都被稚氣未脫的蘇子幽看進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