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打開房門，不小心踢倒了藥水瓶，消毒水的味道肆意彌散開來，小嫻微微皺了下眉心，俯身連忙扶起來，打開蓋子，又倒了一點在手腕上用力地擦。手腕部位絢爛的紅色，沿著白皙的皮膚漸漸蔓延。
    後腦勺流血的部位已經結了絳紅色的痂，因為怕弄掉後血又開始流出來，她梳頭的時候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站在鏡子前左右打量了一番，感覺眼睛紅得要流出血來。她惱怒地閉了十幾分鍾的眼睛，睜開後還是有些紅，但已經不像先前塞滿沙子一樣難受地疼。
    為了不讓別人一眼就看到後腦勺被撞起的臃腫，她在衣櫃裏翻了很久，才把之前買的白色絨線帽子翻出來，小心地扣在頭上比了比。略大了點，柔軟的絲線邊緣遮住了長而濃密的眼睫。
    墨小嫻啊墨小嫻，兔子加小鹿將就一下下吧！誰讓自己這麼倒黴？！小嫻的勵誌準則，一天之計在於晨，為了讓自己不倒黴，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笑。
    盡管心情很不好，她依舊在走之前對鏡子傻傻笑了笑，不久之後她發現那個笑有多麼的恐怖慘烈加十足的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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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房間裏沒有動靜，小嫻在下樓前瞟了一眼，目光在門上失焦，渙散開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下樓後發現子誠已經自己騎單車走了，桌上放著顏澤的筆記本，她拿起來翻開，第一頁貼著一張便條紙。
    上麵寫著：姐！看到這張便條紙，你一定要笑哦！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但是姐姐常說“一天之計在於晨”，我就說“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單車我騎走了，六點半的時候洛泉哥會在轉角等你，愛你的弟弟。
    小嫻看到他最後調皮的愛心，微微揚起唇角笑了笑。抬手看了看手表，時鍾停在七點，走的時候就沒吃飯。
    反正一天兩天也餓不死，嘲弄似的笑了笑，她抓起背包往轉角一路狂奔。
    洛泉一隻腳踏在地上，一隻腳踏在車上，眼神卻不安地遊離著，怔怔地看著遠處蒼白的雪。思緒被重疊的悲哀定格。無論怎樣努力都已經無法全身而退。
    “啊，泉！對不起啊，要遲到了！”小嫻繞過轉角，還沒有看見他的人就慌張的跳上單車，仰頭虔誠地看著高遠的天空，語無倫次地祈禱，“神啊！第一天允許我們遲到的吧？！”
    洛泉被她誇張的行為狠狠嚇了一跳，轉過頭蹙著眉心仔細打量她。看到她蒼白的臉的一刹那，周圍的一切都顯得不重要，怔怔的站在原地，心裏冰冷疼痛得宛如有冰雪雕成的利刃緩緩鐫刻著。
    一時不知道應該先道歉，還是應該在唇角勉強擠出一個像平常一樣溫柔的微笑，半米的距離，一瞬間像隔著兩重山一樣遙不可及。
    “…你幹嘛像看可憐的小動物一樣看著我？”皺著眉，故意氣憤的對準他深邃地瞳孔，歎了口氣抱怨，“我知道我的眼睛很像兔子！可是泉，你也不用這麼誇張啊！”
    心中緊繃的弦被她若無其事的語氣扯斷，斷裂的弦抽在心髒上，緊密地疼痛。
    “…你……好了？”扯開唇角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笨蛋洛泉！！難不成你讓我哭啊？！昨晚我已經哭得眼淚都沒了！今天想讓我哭，真的無能為力！”無奈地聳了聳肩，若無其事的調侃，唇角泛著爽朗甜美的笑容。
    這樣的笑，讓他的心狠狠痛了一下，艱難地動了動唇角，誠懇抱歉地盯著她，“…昨天……對不起……”
    “呃？”聽到他的抱歉就有五雷轟頂的暈眩感，神情疑惑地盯著他憂鬱俊秀的臉，沉默地出神。
    她不是不知道洛泉她媽媽的勢利，讓他出來除非幾千萬伏特的閃電劈中洛媽媽的腦袋，讓她在曾經根深蒂固的錯誤意識裏突然清醒。
    “…我說……昨天，對不起小嫻……”又壓抑地重複了一遍。英俊的臉，緊緊抿著的溫柔的唇線，在以蒼茫的白雪為背景時，隱隱透露著憂鬱華美的氣質，讓她看得有些窒息。
    這麼近的距離，有種不可忽略的吸引力，在很久很久之前真的有衝動吻一下他的臉，隻是現在，沒有機會了！
    “兔子泉！”輕輕眯了眯眼睛，認真地盯著他漆黑的雙瞳，毫無預兆地大叫，“謝謝你陪我一起哭！！！”
    沒有關係我是真的無法說出口，即使用盡一切力氣也不能。對不起昨晚我真的不該強求你，那畢竟，不是你的過錯啊！
    ——2。15嫻、
    怔在原地不安地看著她，眼眶微微濕潤，她微笑的臉在視線中漸漸模糊起來。猛的轉身，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眼角有淚砸落下來，落在手背上四濺，不是難過，不是傷感，隻是眼睛疲勞的緣故。
    “你真的沒事了嗎？不如今天上午不去自習，我陪你……”他真的很內疚，內疚得心都要痛死了。
    “泉！你忘了我有一整套無比強悍的治愈係統了嗎？！”下意識地打斷，用頭重重頂了下他的後背。
    頭撞到他的脊骨，她忍著痛呲牙，站穩身體抬手拚命揉著額頭，心裏小聲地抱怨：泉，骨頭好硬！
    他站在原地不動，像一尊古羅馬街道上絕美的雕塑。
    “笨蛋洛泉！你要是再不走，我們就會被班主任那個固執的老頭拎出去當冰雕！”怒不可遏，皺著眉踢了下他修長的腿，怒斥，“要是做冰雕，我就讓澤拿根棍子把你給敲碎！！！”
    路上的積雪被清理過，馬路清潔工還帶著塑膠手套一路撒鹽，陽光傾瀉在年輕而深邃的瞳孔裏，更加耀眼。寶藍色的單車飛馳在路上，小嫻下意識伸手懷抱住他的腰，低頭小聲呢喃。
    “泉……你的腰真的比我還細啊？！”
    他沒有聽見，冰冷的風夾雜著細小的雪沫在耳邊“呼呼呼”地吹徹，腦海中浮現出青春這個感情充沛的年紀裏所有美好的畫麵。
    那個時候，騎單車的是我，你是我的；現在，騎單車的還是我，你，卻忽然成了別人的。我一直沒有走，而你，對調了角色。
    “兩隻兔子，兩隻兔子，騎單車！騎單車！一隻載著一隻，一隻抱著一隻，真快樂！真……快樂！”
    調皮的笑聲，和以前每個清晨一樣美麗動聽，像從西方的歡樂穀傳來的仙樂，將一切不安的悲傷的情緒漸漸瓦解。
    在唇角勾起愉快的笑，泛濫的白光在他優美的弧度裏黯然失色，幻化成如羽般柔軟的光線向四周發散。她說過的，他的笑很好看的，真的……很好看的。
    目的達到了，和自己先前預料的剛好吻合。她將臉輕輕貼在他堅實的後背上，淚水在誰也預料不及的瞬間融進洛泉的黑色風衣裏，在陽光下漸漸蒸幹。
    遙遠的天空一片純澈，像被水洗過一般。
    所有美麗的詩句都與青春有關，所有感動的淚水都與你有關，謝謝你，在過去的十七年漫長的時光陪在我的身邊。
    十八歲，泉，我希望你依舊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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