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楊逍小小等人都被辛力嚇得不輕，風清揚與他相識日久，也沒見他這般痛哭過。
    辛力哭到傷心處，眾人也被這祖孫倆弄得泫然淚下了，辛力終於漸漸止了哭聲，卻一口氣沒上來背了過去。
    風清揚和楊逍連忙手忙腳亂的扶住老人，讓他平躺在地上，又掐人中又把脈又推血過宮的，忙了好半天，辛力才悠悠轉醒。
    辛力老淚縱橫的望著也哭成淚人兒的辛裕，顫顫巍巍的撫摸著他的臉，淚眼朦朧裏，那張年少清俊的臉竟幻化成那張在記憶裏盤旋了數十載的臉。
    “嘉華……”
    認識嘉華的時候辛力剛剛出道，在江湖中還是名不見經傳。
    那時候，辛力奉了師命去大都半點小事，在大都附近看到一群漢人在被一個蒙古少女斥罵鞭打，那群人死命的求饒，那少女卻半分都不肯容讓，他忍無可忍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鞭子，嗬斥道，“你太過分了！”
    那少女愣了下，用力一扯鞭子，沒從辛力手裏扯出來，麵色便不怎麼好看了，看辛力雖然長得俊美卻凶神惡煞的，皺了皺眉，眼淚竟然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她這一哭，倒把辛力給嚇壞了。
    辛力連忙鬆了手，慌忙的哄道，“喂喂喂，你別哭啊，是你不對在先，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又沒對你怎麼樣。你別哭好不好啊。算我求你了，你別哭了……你別哭了啊……算我錯了好吧，是我不好，你別哭了啊……”
    那少女猛地抬起頭，哽咽著道，“什麼叫做算你錯了，就是你錯了！”
    辛力徹底無語了，再看看那些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的漢人，他臉色一變，道，“你是蒙古人，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們漢人嗎？蒙古人是人，漢人也是人，如果現在是你被漢人當狗一樣的打，你也會很高興嗎？”
    那少女就是嘉華，襄陽王的獨生女，封號嘉華郡主。
    襄陽王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有人敢對她大聲說一句話，此時卻被辛力這樣當眾斥責，惱羞成怒，一甩鞭子，就衝著辛力而來。
    二人就是這樣認識了。
    嘉華是不記仇的人，第二天竟然找來了辛力住的客棧，死活纏著辛力。
    辛力說嘉華就是平時大家都對她太好了，突然出來一個人敢罵她還敢對她對手，她就覺得新奇了。
    可她這一新奇，卻將兩個人帶入了萬劫不複之路。
    一切都像是預先設定好的，兩個人相愛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可是，當嘉華跟襄陽王說要嫁給辛力的時候，襄陽王卻斷然拒絕。無論嘉華和辛力怎麼懇求，襄陽王都是雷打不動的拒絕，甚至以嘉華性命為要挾逼迫辛力離開，發誓永遠不再踏入大都半步。
    辛力離開之後真的沒有再踏入大都半步，倒是把情場的失意統統發泄在了武學上，在江湖中混的風生水起。
    當時襄陽王說嘉華是要嫁個太子的，可是後來太子妃另有其人，辛力不知道嘉華到底如何了。他從來不敢去探尋嘉華的消息，也不敢去聽來自大都的任何消息，生怕聽到關於嘉華的消息。這樣一直到他隱退江湖。
    隻是，他沒想到，當年他走後，嘉華卻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也就是辛裕的父親辛原。
    前塵往事，此時說來覺得傻氣，甚至可笑。可是，卻都是那樣清晰的刻在心裏，甚至已經深入骨髓了。
    看著麵前初次見麵的孫子，辛力第一次感覺自己當年沒有繼續爭取是多麼的不對。他在江湖中混了一輩子，雖然始終是孤身一人，卻過得也風生水起，可是嘉華呢？嘉華一個人承受著緋言緋語，堅持著把他們的孩子帶大。
    “奶奶臨終前，讓我們一定要找到爺爺，告訴您，她一直在等您。”辛裕一提到奶奶，又忍不住想落淚了。
    辛力沒有聽到一般，凝神望著牆上的掛畫。
    畫上是個蒙古少女，一身玫瑰紫的蒙古服，手握長鞭，正用力甩出鞭子。風拂過耳畔，秀發裙角飛揚。
    一行蠅頭小楷寫著：“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不用問，眾人也知畫上的人就是嘉華郡主。
    許久，他才喃喃道，“當年，我若不去大都尋什麼《子歸圖》，便也不會認識嘉華了，也就不會害她一輩子了。”
    風清揚、楊逍、小小以及那三人猛的轉頭望向辛力，脫口而出，“《子歸圖》？”
    辛力疑惑地看他們幾人一眼，點點頭，目光又回到那幅畫上，“我當年是奉了師命去大都找八寶樓掌櫃的夢金沙問《子歸圖》的事的，他跟我師父是生死之交，有了那幅畫的消息，第一個便通知了我師父，我師父當時身染重病，便讓我帶他前去。我就是那路上遇到嘉華的。”
    “那那幅畫呢？在夢金沙手裏，還是已經在前輩手裏了，又或者在前輩的師傅手裏？”楊逍急急的問道。
    辛力看了楊逍一眼，狐疑的瞟向了風清揚。
    風清揚馬上會意，道，“他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楊逍，現在被逐出明教了。”
    辛力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楊逍一遍，道，“我到大都的那天遇到了嘉華，被嘉華纏到很晚，就先去找了客棧住下，第二日去八寶樓的時候，八寶樓已經在頭天夜裏被燒了，夢金沙也失蹤了。”
    “啊？”
    “怎麼，你們打聽那幅畫作什麼？那幅畫跟著夢金沙失蹤多年了都。”辛力道。
    風清揚這才把今日江湖中關於《子歸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辛力聽，又把怎麼偶遇辛裕以及辛裕被追殺的事情也說了。
    “那幅畫我也沒見過，不過，我卻知道那幅畫是宋朝幼主南逃之時繪製的，畫裏有太祖皇帝留下的秘密，據說參透那個秘密就可以獲得富可敵國的寶藏。”辛力看一眼嘉華的畫像，“嘉華說她見過那幅畫，可是到底在哪兒見得她始終沒想起來。你說的那個小樓，我認識他多年，卻始終沒探清他的來路，他忽然要找那幅畫，估計肯定知道裏麵的秘密。至於明教和日月神教，怕是跟著起哄而已吧。”
    “那個小樓的確不是簡單的人物，可我看他也並非什麼奸邪之徒，就是手段有些乖張。”風清揚回想著在茶鋪的那一麵，道。
    辛力道，“不管怎麼說，那幅畫還是不要麵世的好。不然腥風血雨又是避免不了的了。”
    “前輩剛才說嘉華郡主見過那幅畫？”風清揚問道。
    辛力點點頭。
    “那畫上都有些什麼？”風清揚繼續問。
    “意境取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隻是多了一枝開的正盛的寒梅跌落在岸上，一行腳印隱沒梅邊。”
    “那子歸呢？我以為會是滿山蒼翠，子歸啼鳴呢。”小小問道。
    “子歸隱沒在雪山裏吧。”風清揚掃一眼小小，道。
    辛力點點頭，道，“從宋朝滅亡之後，就一直有人在暗中尋找那幅畫，這麼多年了都沒有頭緒，卻沒想到近日竟然又起風波了。這樣一來，就算擁有者本來打算獨占，怕是也不能了。其他的人都不足為懼，倒是日月神教、明教、五嶽派這三家若是真的撕破麵皮非要獨占的話，難就真的是江湖劫難了。”
    風清揚垂眸思忖，片刻方道，“師兄上次找我回去，就是為了這件事，雖然他們說是要為江湖著想，但是我覺得他們也是有私心的。我們見到辛裕的時候，就是我二師兄的愛徒嶽不群奉師命前來江南的，也是為了那幅畫。”
    “小友擅長丹青嗎？”
    “是……”風清揚問道，他意會了辛力的話，卻沒有當眾說出來。
    辛力點點頭，走到院子裏，夕陽餘暉灑金，小巧雅致的院子裏幾叢花草蔥蘢。辛力望著西天，渾濁的眸子裏精光乍現，“這江湖多是非，像小友這樣的人若想歸隱不被打擾，還是得先處理掉這些才是。”
    “是，晚輩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