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零壹零年的早春，法國裏昂，十年未遇的大雪，紛紛揚揚。Tramway上，我戴著耳麥聽著那首蕭亞軒的《類似愛情》，眼睛澀澀的，有點想流淚。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孤單的一個人乘車，每次看著匆匆而過的街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讓人有一種絕望而無助的悲傷。
     “請問你是中國人嗎？”
    我轉頭，摘下耳麥，眼前一個頭發中等，皮膚略有點黝黑的女孩，站在我身邊。眼睛細長，一張很典型的中國人的臉。身材中等，但是看起來健康而性感。
    她，就是爾鈺。第一次相遇，就是這麼偶然，一個早春的清晨，一次tramway上的邂逅。短暫的聊天之後，知道她和我住同一棟公寓，就在我樓下，並且也在同一所大學讀法文……也許這一切都是上蒼冥冥之中早就已經安排好的，認識爾鈺，注定要打開我留法生活的另一扇窗。
    兩天之後的一個下午，我接到爾鈺發來的一條短信。問我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羅納河邊跑步。我回了她電話，欣然前往。
    運動總是能讓我對生活充滿熱情。尤其很喜歡跑步的感覺。喜歡那種在奔跑的過程中身心完全的釋放。可以什麼都想，或者什麼都不想。甚至可以思考問題，或者反思人生，追憶往事……
    黃昏的時候我去樓下找她。她穿了條黑色的運動褲和緊身背心，外搭了一件殷紅色的運動衣。看起來格外的精神，有活力。
    我們坐了大約5站的路程就到了河邊。黃昏的時候整個羅納河泛著藍色的波濤。殘陽如血，從FOURVIÈRE大教堂的山上灑下來，在河麵上鋪成了一道金色的大道，像是通向天堂。
    早春的傍晚寒氣襲人，我們沿著羅納河慢跑，似乎被融化在了這淒美的夜色裏。月亮升起來了。風蕭瑟，月如鉤。我忍不住唱起歌來，那首宋祖英的《望月》：“望著月亮的時候，就常常想起你；
    望著你的時候，就想起月亮；
    ……
    沒有你的日子裏，我常常望著月亮；
    那溶溶的月色，就像你的臉龐。
    ……
    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上；
    就像你在海角，我在天涯。
    月亮升得再高，也高不過天；
    你走的多麼遠，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那個時候我剛來法不到半年，和辰也剛剛分手。異國他鄉冰冷的夜，多想伸出手就能夠觸摸到他的臉。
    辰，是我死心踏地愛著的男子。他小我大約六歲，我來法時，他正讀大學第三年，軍校——我引以為榮，他卻像一個希隆的囚徒。
    缺少安全感的“姐弟戀”，常常讓我患得患失。似水流年的歲月裏，我們就那麼在打鬧和賭氣的折騰裏消磨著青春。要不是為了理想，我想我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開他的手；要不是他決絕地沒有一句挽留，我想我也就不會走的那麼義無反顧。
    心痛的不能呼吸，卻還是倔強的坐上了飛來法國的飛機，隻是一路上眼淚灑了八千公裏的距離。
    我是愛辰的。愛得那麼濃烈；炙熱；倔強；卑微；又毀滅……辰，怨我；氣我；恨我；卻割舍不掉我……
    因為時間和距離，我們的愛情就這麼被擱置著——我如此的努力而絕望；辰太重的孩子氣。
    那個時候我的心情一直處在低穀，每天都需要用酒助眠。常常坐在黑暗裏，一個人哭的一塌糊塗。我發瘋似的想辰，可他卻毫無音訊。我努力說服自己不再刻意打聽他的消息，可是每個午夜十分，窗外皓月當空，看著他的照片，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那深沉似海想念。
    認識爾鈺以後，我的生活開始不再孤單。我們常常一起喝酒，一起笑，一起唱歌一起流淚，一起在絕望與悲傷中反複用酒精慰藉自己。每次在一起聚會，喝醉是惟一的目的。爾鈺常常喜歡聽一首袁惟仁的歌《想念》，其中的每一句歌詞都像針一樣紮進了我的心裏——
    “我在異鄉的夜半醒來看著完全陌生的窗外沒有一盞熟悉的燈可以打開原來習慣是那麼難改我在異鄉的街道徘徊聽著完全陌生的對白當初那麼多的勇氣讓我離開我卻連時差都調不回來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當我思念時你正入眠戴的手表是你的時間回想著你疼愛我的臉我的夜晚是你的白天當你醒時我夢裏相見隻為了和你再見一麵我會不分晝夜的想念”
    我們常常燃一根煙，一起坐在黑暗裏，時而微笑、時而淚流、時而哼唱、時而靜默……聽著那慵懶而蒼涼的歌聲，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黑暗像一個巨大的殼把我們緊緊包裹，思緒便可以在這樣的黑暗裏肆無忌憚的蔓延開去。
    爾鈺亦是有故事的人。
    我常常喜歡聽她的反問句，那麼智慧的女子，就算隻是一個疑問，也常常讓我有一種茅塞頓開領悟。
    最喜歡聽爾鈺在河邊唱那首劉若英的《知道不知道》，每次一到那句“想你的時候，我抬頭微笑，你知道不知道？”我就感動的淚如雨下。爾鈺喜歡在橋洞底下唱這首歌，因為回音會把歌聲延續的很美麗！她的歌聲會隨風飄的很遠很遠，也許會讓辰聽見我對他的思念？！
    辰一直很喜歡劉若英的歌。最喜歡斜靠在我的小床上，抽著煙，眯著眼睛，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的樣子哼唱那首《原來你也在這裏》……看起來滿足而享受！每每看到他如此待在我小小的房間裏，我的心總是能得到片刻的踏實和寧靜，多少次暗暗地祈禱，希望時間能在那一秒駐足！也許永遠，就不再成為一種奢求！
    爾鈺的歌聲總是讓我想起與辰一起走過的日子。
    而關於爾鈺的過去和愛情，不用問，也知道，遠方也有著一個讓她如此魂牽夢繞的男子。
    並讓她為之糾結、瘋狂、痛不欲生……
    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莫過於兩件：
    想要而不可得；
    能愛而沒有愛。
    麵對愛情，比起我，爾鈺更懂得放下和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