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十五章有沒有傷過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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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李晉確定官雪衣已經入睡,他慢慢起身,整理衣裳邁出了暮陽閣,抬頭望月,還來不及歎息,身形卻在月色中離暮陽閣越來越遠。
    而此刻,屋頂上的對話似乎也進入了尾聲。
    蘇秦的酒力不付佳,喝了幾口便有些醉熏熏,打了幾個酒隔,舌頭開始打結。而與他並排而坐的楚默卻是一身輕爽,臉上掛著溫和清淡的笑意,另一隻手卻提著酒壇子,對月舉壇而飲,無一絲醉態朦朧。
    這樣的神態又怎麼不令蘇秦嫉妒,他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壇,大著舌頭道:“你騙我!”
    楚默從他手中搶過自己的酒,笑意濃濃,“我騙你什麼?”
    “你就是騙我!”蘇秦借酒裝瘋,手中的酒雖被楚默奪走,可是左手旁還有一壇剛開封不久的好酒,他使腳往放酒的方向蹬去,那壇酒就嘩嘩滾落下地,發出聽清亮的聲響。一隻手卻拉著楚默的衣袖不鬆手,眼裏盡是醉意迷茫之色。
    楚默歎氣,有些無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道:“蘇秦,你醉了。”
    蘇秦躲開他的動作,然後將楚默與自己拉近距離,酒氣噴在那人的臉上,結結巴巴道:“我沒有醉,楚無言,我想醉,可是醉不了。”
    楚默道:“還說自己沒醉,舌頭都打結了。”他語氣輕緩沒有任何起伏,看蘇秦的眼神卻是冷漠毫無溫度。
    蘇秦不放手,依舊拉著他,繼續借酒給自己豎膽,“楚無言,你騙我。我沒有醉,因為醉了就不會想著她了,我現在清醒著呢。她今天讓我滾,眼神那麼的清冷,沒有任何溫度。”他頓了頓,迎上楚默的視線,道:“就是你現在這樣的眼神,冰冷冰冷的,我當時特別的傷心。楚無言,你知道傷心是什麼滋味嗎?”
    楚默使力推開他抓著自己衣袖的那隻手,臉上溫和的笑意瞬間冰凍成霜。他沒有說話,也不願再看他。可是蘇秦不依不饒啊,他蹭了蹭又爬過去,一隻手搭在那人的肩上,繼續道:“傷心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點痛,卻又不那麼痛,胸口有塊石頭不停的在往下沉,極緩慢的下沉,堵得我不能呼吸。楚無言,當年她嫁入皇宮,你也這樣傷心過嗎?”
    楚默再一次把他推開,然後端起壇子仰麵猛喝了一大口酒,胡亂的用袖口擦了擦,完全沒有平日的溫文節製。他抬頭看了看高高懸起的明月,心頭湧上來的是無數個不能成眠的夜晚。他抬頭又喝了一大口酒,張了張唇,又閉上。
    “楚無言,你傷心過嗎?”蘇秦不依不撓的問。
    楚默擦了擦嘴邊的濕意,微側過頭看著蘇秦道:“你喜歡她?”
    蘇秦沉默,他其實想否認,可是怎麼也否認不了。這兩年與共的歲月裏,他有太多的理由愛上她,他不需要否認,因為那個人值得他愛上。
    “可是,她不會愛上你。”楚默的眼神始終冰冷,他說這句話是那樣的篤定。
    她不會愛上他,蘇秦知道。可是卻不願意當著這人的麵承認。
    “楚無言,你這樣對她,你以為,她這樣的女子,還會選擇繼續愛你嗎?”
    楚默輕笑起來,若不是月色太朦朧,蘇秦一定會發現這笑容裏雜夾著太多太多的情緒,他微笑出聲,看著蘇秦一字一句道:“蘇秦,你沒有任何勝算。我賭她會一直愛我,就算我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她也會愛我。”
    蘇秦提高音量道:“那你呢?她這樣愛你,你愛她嗎?楚無言,這兩年她是如何過的?那樣一個女子為了你,寧願裝瘋賣傻。你若真的愛她,怎麼忍心讓她為你犧牲至此!”
    他與他本是極好的朋友,有些話他知道他並沒有資格說,可是今夜,他借著酒力一定要問清楚,問明白。隻有這樣,明日進宮見到那人,才會給她他所能給的答案。
    “犧牲?”楚默玩味的重複這個詞語,輕扯唇角笑起來:“蘇秦,你以為這就是犧牲?真正的犧牲是什麼,你根本無法想象。”他驀地站起身,一個掠身翻下屋頂,對著還有屋頂犯暈的蘇秦道:“蘇秦,我們是朋友。你若真心喜歡她,就去爭取,那是你的自由。至於她愛的是誰,那是她的事。我愛不愛她,也是我的自由。”
    說完,手中的壇子往牆角一扔,在那聲脆響聲中背手離去。留下那個人在屋頂哀哀的嚎叫。
    “楚無言,你把我弄下去了,我頭暈。”
    楚默假裝聽不見他的叫喊聲,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的燈是點亮著的,他推開門就看到陸語溫柔的背影。她聽到推門聲,轉過頭看到楚默,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迎上去幫他脫下沾染了酒氣的外衣,柔聲道:“快洗把臉,身體不好還喝那麼多酒!”
    說著,擰幹了毛巾遞給他。楚默的接過,隨意擦了擦,把毛巾還給陸語。慢慢吞吞走到床上,然後猛地後仰,頭砸在床板上發出嗡的一聲響,有一瞬間的痛,很快就消逝。
    陸語過來幫他脫鞋,小聲的抱怨道:“公子這次是喝暢快了,若是被穀主知道,奴婢連命都不保了。”
    楚默輕輕道:“剛才不是你讓我去的嗎?怎麼現在倒怨起我來了。”
    陸語臉紅了紅,道:“我隻當他找你有正事,哪裏知道是為兒女情長的事借酒澆愁呢。”
    楚默聞言,哈哈一笑,在床上翻了個身,斜對著陸語,戲謔笑道:“小語兒,莫不是吃醋了?”他直勾勾的看著她,陸語臉又紅了幾分。
    “公子莫要說笑,奴婢怎麼敢存那個心思。”
    “你若沒有這個心思固然好,若有了,就自己主動離開。”起初他還麵露笑意,瞬間卻變了顏色,臉上的笑變成了一種淡淡的嘲諷。“陸語,我配不上你。”
    “公子,你莫要這麼說。”陸語微紅了眼眶道:“公子當配世間最美好的,是奴婢不配。”
    楚默聞言,認真看了她兩眼,知道她不是在奉承自己,自嘲的笑了笑,配與不配又有什麼意義?當年他覺得他不配她,可是還是如同飛蛾一樣撲了上去,明知會被燃成灰燼,猶不死心。官雪衣曾經問他有沒有後悔過?他笑著說,“後悔了。可是時光再來一次,還是會做這樣的選擇。”也許這就是愛情。蘇秦問他可曾傷心過,他如何能告訴他,他與官雪衣相識後的二十年裏,他沒有一刻不在傷心。心被傷得已經不知道如何去感覺疼痛了。
    “睡覺。”他蒙頭用被捂臉,拒絕一切軟弱負麵的情緒影響到自己。
    可是,此刻在暮陽閣的官雪衣,卻感受到了他對她的思念,於是,她起身擦了擦那支兩年都不曾奏響起一個音符的玉簫。放在手中擦了又擦,幾次忍不住要吹響它,都被自己生生忍下。
    這一夜,注定不能成眠。
    她,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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