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的眼睛裏不再有任何的溫度，這一刻他終於認識到官雪衣的清冷絕然，突生幾分難過與落寞，恍然不知所措。
    楚默是誰？蘇秦苦笑，官雪衣的問題他如何回應她？這兩年的時光，明知是鏡中花，水中月，卻依然無法克製自己，投放了些許感情。因此此刻才會覺得難過，這般的難過。
    “楚默他隻能是楚默。”
    “你走。”官雪衣指著他，聲音冰冷，有些顫抖。
    蘇秦看她一眼，終於低下眉，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說什麼？他與她之間已經回不到最初，一如現在的楚默隻能是楚默一樣。
    官雪衣的眼睛還在看著他，她實在太過震驚，這兩年來念念不忘的人居然離自己這樣的近。。他竟然一直在京城，還是那樣的身份。那她這兩年來的裝瘋賣傻，究竟是為了什麼？
    楚默，字無言。通州人，淳化十七年一甲狀元及第，現任翰林院編修兼鴻臚寺卿，深受淳化帝器重，有意將唐妹建安公主許配於他。這是官雪衣從剛才那兩位宮女口中聽來的消息。
    官雪衣知道那個人就是他。楚言，籍貫通州，世代書香。他少時多言語好動，家人為他取字為默，盼他可以少言多思，靜下心讀書好考取功名。那是楚言十歲以前的生活，安詳平淡。
    若不是那位多情帝王的搶妻奪愛，又怎麼會有後來官雪衣與楚言的相遇？官雪衣不知道是該感謝這樣的命運安排還是該悔恨這樣的相遇相知。她找不出答案，楚言卻說，若時光可以倒流，那麼此生不要與你相見，情願一生陌路。
    他說，她是他命中的劫。注定要讓他萬劫不複的劫。官雪衣苦笑，其實自己何常不是已經萬劫不複。
    “蘇秦，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你騙我瞞我，我不怨你，隻求你幫我帶句話給他，就說，官雪衣一直在暮陽閣，哪裏也不會去，一直就在暮陽閣。”
    長久的沉默過後，官雪衣慢慢恢複平靜。
    蘇秦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慢吞吞的開口道：“楚默就是楚默，我和他不熟。”
    他是在拒絕她，官雪衣有些難過，這兩年的朝夕相處，她已經習慣把他當作心腹一樣，也許是因為楚言的原因，更因為她喜歡他的個性，願意去相信他，可是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這兩年的感情經不起一絲風吹雨落。
    “罷了，就當是我強求了。”官雪衣搖了搖頭，慢慢轉過身往來時的方向行去，自己的命動握在自己手中，不要寄希望與任何人。蘇大侍衛隻是侍衛罷了，縱然他與楚言相識，也隻是她官雪衣的侍衛布而已。
    她走路的動作並不快，可是轉眼卻將蘇秦遠遠的丟在了身後。蘇秦並不是不想跟上，而是不能跟上，他此時發現兩腿發軟，腳下虛弱無力，一運氣調息才知道自己中了毒，應該是官雪有下的毒，他心知不會是什麼要命的毒，隻是眼下半點動彈不得的無力感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蘇秦被官雪衣罰站了三個時辰，一直到月亮高高的掛起，他才能拖動腳步離開那個見鬼的破地方。他伸了伸胳膊準備去找官雪衣理論去，可是一想到她今日的態度，卻頓住了步子。早先的那些勇氣全部化作了泡沫，搖了搖頭在心底歎了口氣，轉身往文華門的方向走去。
    他要出宮。
    楚默的府砥建在京城的西城，那裏有一條街，人稱官道。南北通向，一路全是官宦人家的宅府，楚默的家宅是皇帝賞賜的私宅，臨水而建，位於整個官道的最南邊。蘇秦自然是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的楚宅。眼下他與淳化帝，楚言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處處小心反到遭人質疑，所幸就大大方方的走進楚宅。
    “楚無言，楚無言，我來找喝酒來了。”一入楚府，蘇秦便扯開了噪門大喊大叫。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與這位才華橫溢的狀元郎認識一樣。
    楚默正在臨摹一幅山水，聽到蘇秦的大噪門隻好無奈的把畫到一半的畫作擱置一旁，對著身邊的人道：“我先出去一下，這裏麻煩你收拾了。”
    他身後立著一位白衣女子，皎若秋月，濯如春華，隻見她眉眼間隱隱有絲笑意，聽到楚默對她說話，眸間秋波微轉，輕語細聲道：“公子隻管去，莫讓客人等久了。”
    楚默笑道：“他算哪門的客人！”嘴上這麼說，可是腳步不停的往門外行去。這時蘇秦已經走到門前，看到楚默，聲音更加洪亮。
    “姓楚的，你家裏藏著一個，心裏念著一個，什麼意思啊？”他一時沒忍住心中的波蕩，話這樣直率的從口中吐了出來。可是這一出口，他雖鬆了口氣，卻也極後悔。
    楚默卻比他淡定，隻見他朝他溫和一笑，安撫道：“不是要喝酒嗎？還沒喝就開始說胡話了。”他本是極俊美的男子，性格又是極為溫和，笑起來總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蘇秦認識他已有五年，縱然知道他真實的性情為人，可是他的笑容依然能讓蘇秦放鬆情緒。
    “好，你陪我痛飲三千杯，今晚是不醉不歸。”
    楚默默默看他一眼，隨即附聲道：“不醉不歸。”
    兩人相攜而走，蘇秦問：“去哪喝？”
    “你說呢？”他把問題丟給他。
    蘇秦想了想，豪氣萬千的吼了一句，“老子要去青樓，老子要開苞。”他吼得震天動地，一時間，楚府的小丫環們全部羞紅了臉，沒紅臉的老媽子往地上呸了一聲，小聲罵道：“口沒遮攔的東西！”
    至於男人們的反應就很統一了，青樓是個好地方，可是沒有銀子去不了啊，還不如回家抱老婆呢。
    楚默被蘇秦的那一噪子震得立即遠離了他三步遠，蘇秦氣結，指著他鼻子罵道：“你還是不是朋友？”
    楚默摸了摸鼻子，笑道：“是朋友，所以得攔著你，免得你往火坑裏跳。”他看他雙頰氣鼓鼓的瞪著他，心知這次不好打發他，隻好把蘇沫搬了出來，勸道：“你大哥要是知道你跟我一起去青樓，會怎麼想我？他本來就對我頗有成見。”
    蘇秦想了想，泄氣的問：“那去哪裏？”
    楚默抬了抬頭，用手指了指天空，神秘一笑，“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