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三十章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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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晉剛剛下了早朝,連龍袍還未來得及換下,當值的太監便來請示了皇後娘娘前來求見的事。他聽到這個消息,起初是驚訝,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人會來這乾清宮裏找他。
低頭想了想,浮起一絲笑意道:“宣她進來。”
那位公公應聲退下,過了一會,他躬身領著官雪衣走了進來。官雪衣除了大婚那日曾在太和殿與李晉舉行了儀式外,入宮三年之久,竟再也沒有踏入乾清宮一步。
小太監在前麵領路,官雪衣跟在其後,眼睛不停打量這乾清宮內的擺設。並不見得有多奢華,可是卻讓人很難放輕鬆心情。內室雖不及前殿莊重奢華,但也布置的不失帝王霸氣。天子劍掛在牆上,一幅萬馬奔騰與萬裏河山圖正規正矩的裝裱在壁上,似乎號召著那個人的勃勃野心。
李晉這時已經換好了衣服,禦膳房的糕點也已經一一擺好,他看到官雪衣進來,隨意招了招手,邀她坐在自己身旁,仿佛平常百姓般的招呼道:“剛下了早朝,早膳還沒來得及吃。”他拉著官雪衣坐在自己旁邊的凳上,夾過一塊小點心放入她的盤中,語氣一派的詳和,“吃過了的話,就陪朕說說話,朕最近公務纏身,一直沒能去你那裏看你。”
官雪衣靜靜看了他片刻,然後低下頭看著盤中的那塊糕點,猶豫了半刻,一旁的宮女立即識趣的遞上筷子,官雪衣接過,夾起來嚐了兩口,隨即放下。再次抬起頭時,臉色顯得有些冷然。
李晉哈哈一笑,知她心中所想,就著她吃剩的那半塊撿起放入口中,嚼了半天才咽下,似是在品嚐這人間難得的美味。
官雪衣冷冷的看著他,心底卻微微有了懼意,這苦,也並不是吃不得,隻是看那人的表情卻極像是在享受。越是能隱忍的人,越是寡恩無情。
李晉就著宮女遞過來的茶盞喝了口水,笑著對官雪衣解釋道:“聖人常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朕立泰山之顛,坐擁天下富貴,廣納世間美女於後宮,母後在世時,怕我玩物享樂喪誌,便讓人每日給我端一盤這苦糕。讓我也嚐嚐這苦的滋味,以警示這浮華的背後的暗動危機。”說完,他哈哈一笑,眉眼間盡現一代帝王的霸氣。
官雪衣心中微生波瀾,暗自歎息,既有官紫衣,又何須再有一個李晉。這天下將來是姓李還是姓官,隻怕誰也無法預料以後的事。“陛下忍辱負重,嚐常人不敢嚐之苦。雪衣佩服敬重。”
“敬重?”李晉語氣稍稍停頓,看著滿桌子的佳肴糕點,卻是沒有什麼胃口再去嚐苦以外的滋味,於是擺擺手命宮人撤下。再回轉頭看官雪衣,卻見她又低低垂下頭,似在想什麼心事。
李晉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笑著邀請,“皇後,可願陪朕去禦花園走走?”雖是邀請的語氣,可是他的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他是一個不接受拒絕的人。
官雪衣看了看滿室的宮女太監,心下有些了然,微笑道:“春華已盡,再看一看那滿園的春色紅豔,也是一樁趣事。”她眉角輕輕揚起,似乎在笑,妝容比以往似乎美了幾分,李晉微微失神,待他回神過來,官雪衣已經在他三米外的距離。
禦花園裏百花齊放,在這裏有許多花是不分時節氣候的綻發芬芳的。這宮中有很多有經驗的一流園藝師傅為這皇宮栽植,培育各種奇花異草。隻是,二十年前,有位極受寵的妃子在看了滿園的春色紅豔後,似乎是隨意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讓這些花在最適合自己的環境與時節裏綻放清香呢?
於是,那位寵愛著妃子的皇帝下令將許多奇花異草全部移出了禦花園,之後的之後,那位妃子再也不肯去禦花園賞花,那個因為她一句話而徹底變貌的花園慢慢恢複了它原來的俗氣與香豔。
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禦花園依舊是那個禦花園,那個女子曾經來過,卻什麼也沒有改變。唯一改的是那個人的命運,連同著她的命運一起被改寫。
他們並肩走在一起,如同尋常夫妻那般。沒有帝王,也沒有皇後,身後更沒有那些宮女太監。她們難得這樣和平的走在一起,聞著過於刺鼻的香味,官雪衣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她的世界裏還沒有楚言,他也不是兒皇帝。姑姑與父親兄妹情深,他們是一對比較要好的表兄妹,站在一起時,是所有人都誇的郎才女貌。
或許在很早以前,她還說過非你不嫁這樣的童言稚語。
物是人非。
雖然皇宮還是那個皇宮,禦花園依舊是那個禦花園。而眼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孩童了,官家與皇家之間的爭奪與戰爭無法避免,而她注定要成為這場爭奪戰中的棋子。命運有時候真的是沒有選擇的。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走在花叢中,官雪衣為何要來找他?這兩日鳳儀院沒有傳出任何的動靜,李晉便知道了她的決定。她想保全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以為她為變得如他一樣。也許真的如她所說,她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平凡女人,想要的隻是一份簡單的幸福。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很抱歉,這份簡單,他現在還不能給。
“你既不選他,想必也清楚他現在也不會選你了。”
“恩。”官雪衣與他並排著步子,漫不經心的應著他的話。
“你不後悔?”李晉又問。
“恩,不悔。”
李晉隨手采下一朵即將開敗的月季,放在鼻間輕嗅,香味撲鼻而來,卻不是自己喜歡的味道,隨手又將它扔在路邊。再次開口道,“淩若惜是你徒弟?”
“恩。”官雪衣承認。
“她很天真。”他說這四個字時,語氣與表情與之前微微有了些不同,官雪衣與他慢了半步,隨後又跟上。
“等眼下的這件事了結了,還請陛下放她出宮。”
“朕隻能答應你放了梁紅玉,淩若惜不管受不受寵,都已經入了皇族,進了李姓家譜。至於那位紅淚姑娘。”李晉頓了頓道:“隻怕你又要枉做好人了,你就是攆她,她都不會走。”
官雪衣冷冷道:“她走不走是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既答應你保全淩相,你便要替我保全鳳儀院裏的所有人。這是條件。”
李晉果然不再多說,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利害關係無須說的太明白。那夜過後,他反複想了又想,才知自己這一場勝利似乎是掉入了官紫衣是上布置好的陷阱。梁紅玉在宮中六年都相安無事,為何最近才會被他發現,真的是偶然嗎?那夜官紫衣的態度,緊張憤恨不假,可是若說心痛不舍卻不及他失去梅妃肚中胎兒時的一半真實。
回到乾清宮想了又想,總覺得不安。第二日,鳳儀院裏的風平浪靜讓他緩過神來。這宮中到底有多少官紫衣的眼線,他真的摸不清。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皇後流產非小事,事後一定會清理後宮,從鳳儀院開始徹查,到最後定會查到啟祥宮的頭上,因為啟祥宮裏的那位在鳳儀院裏並不是毫無把柄。他想明白了這一點後,終於感到一絲後怕,而官雪衣卻早就想到這點。
因此,當李晉聽到淩若惜去鳳儀院求官雪衣出手救治梁紅玉的消息時,他內心其實是極不平靜的,不平靜的同時,他也在期待著官雪衣的答案。
她若選擇官家,那麼,官雪衣必然流產,而梅妃必然是利欲熏心,為爭帝寵做出殘害皇子血脈的行為。整個淩府覆滅,朝中再無人敢與官家對立。
她若選楚言,那麼,梁紅玉她必不會救。可是,她偏偏救了,她讓人把梁紅玉送進鳳儀院,而鳳儀院卻沒有傳出流產的信息,這意味著什麼?
她誰都沒選,不打算傷害任何人。所以,犧牲的隻能是自己。隻怕這件事之後,就連那個人也不能再逼她。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禦花園,官雪衣這時才抬起頭看向李晉,他比她想象得還要高大,隻可惜身在帝王家,不然小惜與他也不是不可能。
“別的也沒什麼要說的,隻希望你能離小惜遠一點。”
“怎麼,你怕我會吃了她?”李晉輕笑。
官雪衣也不再多說,她未來的命運似乎已經可以預見了呢?心卻很平靜,無喜也無悲。未來的路究竟有多長?她能堅持走到最後嗎?
“兩日後,他到底……”想問,卻又問不下去。
李晉接口道:“楚言必死,所以兩日後的戲你要演的逼真點。”他這麼說已是變相的承諾。
“恩。你見到他,幫我帶句話給他。”她想了想,道:“就說我會一直等他,一直。”特意加重了一直二字。
“官雪衣,有時候你真傻的可以。”
李晉的語氣有些冷又有些酸。官雪衣卻沒有聽出來,她隻知道他在說她傻。而她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傻事,自從遇上那個人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