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八章誤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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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正在太醫院任職有二十三年了,是正兒八經的醫藥世家出生。他的父親曾是名動一時的名醫,官至周朝太醫院的院使,十八年前因為一次誤診事件而丟了身家性命,那時候,他剛入醫學館學習醫術。
也許是父輩的教訓太過深刻,他行醫診脈過於嚴謹,二十多年混下來,才勉強混了個禦醫的職位。若不是前些日子梅妃娘娘病重,當今聖上龍顏大怒之下砍了幾個禦醫的腦袋,隻怕這禦醫的帽子還扣不到他的頭上。
他今年四十二歲,卻已是滿頭銀絲,按著太周朝的慣例,還有八年他就能光榮的衣錦還鄉,或者說是死裏逃生也不為過,因為太醫這門行當實在是太危險了。自從升了職後,洪太醫總覺得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似乎有些不穩當。這日,他按舊例往鳳儀院去安胎。說到安胎這件事,他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太醫院的上到院使下到醫士都是極忌諱給後宮妃嬪們安胎。因為這是一件極易掉腦袋的事啊。
可偏偏這事讓他給趕上了。那日明明說好隻是手指割傷,若在平常百姓家,連個藥水都不用擦,可是受傷的是咱大周朝的皇後娘娘自然就不能當尋常小病來看待了。於是,他這個最保守最無能的禦醫就被指派到了鳳儀院。
然後,他搭出了喜脈。
然後他開始了自己職業生涯中最危險的安胎之路。
今日,他如往日那般為官雪衣例行診脈。官雪衣安靜的躺在床上,緩緩伸出一隻玉手,伸到洪太醫的眼前。層層珠簾隔斷了二人的視線。洪正像往常一樣,輕輕將手搭在官雪衣的脈搏上,仔細感覺那脈搏的跳動。
然後,他不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又重新診了一次脈,擦了擦額頭冒出的顆顆冷汗,有些驚慌的要求道:“娘娘能否容微臣望聞問切。”
珠簾內的人沉默了半晌,終於慢悠悠的開口道:“本宮近幾天身體總覺不適,讓您看看也好。“說罷,就要揭簾坐起。
洪正惶恐萬分,俯首作揖,額上冷汗順著兩額急急流下。
侍候一旁的紅淚立即上前將珠簾分兩端掛好,官雪衣慢慢坐起身,轉眼看了看內室各角,微微有些不快的皺眉道:“怎麼這麼多人?”
洪正擦了擦冷汗,環視了一下屋內,除了紅淚就隻有他和他的助手,哪裏有這麼多人一說,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官雪衣向他這裏看過來,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什麼,心中的憂慮隻怕是成真了,駭意更甚。
抖了抖長袖,揮了揮冷汗,轉身對助手道:“你先出去等我,娘娘身體不適,有些認生。”
想必這樣的情況,助手常常遇到,配合十足的退了出去,出去前竟還知道把門反手關上。
“太醫剛才可診出什麼?”助手醫士剛出去,官雪衣便出口詢問。
洪正心中縱然害怕極了,可是卻也不糊塗。天下人都知道皇後官雪衣入宮前曾是名滿天下的小神醫,師承神醫穀的得意弟子宋喬石。以她的醫術,會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身孕?相反,她精通醫理,想要讓他診錯脈再容易不過了。
所以,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圈套。
洪正內心依舊惶恐著,因為他不知道這位已經被陛下親口廢黜的皇後娘娘究竟想讓他做什麼。他就任太醫院後,事事小心謹慎,開方抓藥更是親力親為,除了現任的院使大人,他算是太醫院資格最老的太醫了。
官雪衣自然看出這位洪太醫的緊張與害怕,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對著紅淚道:“紅淚,你去給洪大人搬把椅子過來,他好像有點累。”
“老臣謝娘娘體諒。”洪正急忙作揖表示感謝。心中卻有些忍不住把官雪衣的祖輩們都問候一邊。
官雪衣從站起身,笑道:“洪太醫正值壯年,怎麼稱呼起老臣來了。”一邊說一邊往室內唯一的圓桌前走過去,拿起茶壺倒了杯茶。轉身,遞給正在暗自揮汗的洪正。
洪正顫巍巍的起身接過,也實在沒什麼心情品茶,但皇後娘的盛情實在沒法拒絕,隻好食不知味的喝了兩口,也覺察不出清香不清香,隨口誇了兩句好茶便靜待官雪衣的下文。
官雪衣自然有下文,可是在看到那位戰戰兢兢的禦醫大人的滿頭銀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早聽說太醫院的日子難熬,卻也沒想到這般難熬,生生把一位四十出頭的壯年男子熬出了滿頭銀絲。
“本宮就直說了,素來聽聞洪太醫醫術高明,行醫切脈最是嚴謹,入太醫院二十餘年從未有過一次誤診。”官雪衣眼睛直視他問道:“可是屬實?”
洪正心中歎氣,麵如死灰,“娘娘謬讚了,老臣實在是愧對娘娘對老臣的信任。”
官雪衣長長歎了口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行醫治病,誤診錯診本是平常,太醫不必太放在心上。隻要記得以後斷診勢必要更加謹慎。”
“老臣受教了。”洪正心中又怒又憤,麵上卻是一絲一毫也不敢表露。他行醫二十三年來,從未有過誤診並不是因為他醫術高明,而是他惜命如金,專挑小病小痛的出診,而且被他醫治的大都是宮女太監,像官雪衣這樣的顯貴人物,還是醫士身份的他自然無緣問診。所以才能保命到現在。
可是,自從他當上禦醫後,這要命的差事就一下子砸中了自己。若真是自己誤診,也就算了。最多怨自己醫術不精,可眼下明明是眼前這人設下圈套,等著自己往裏鑽,他若真的因此事丟了身家性命,隻怕做鬼也得再氣死一回。
官雪衣繼續道:“本宮也不是不能通情達理,你這次誤診本宮有孕,若是隻有你與本宮二人知曉,本宮就裝一次糊塗。可是,偏偏這事早就傳得天下皆知,如何善了,太醫可有對策。”
洪正見終於說到正題上,立馬從凳子上跌落下來,俯首跪地拜道:“老臣求娘娘指明一條生路。”
“生路也不是沒有,你起來幫本宮看看這張藥方可有問題?”她示意紅淚將早先寫好的藥方拿來給洪正看。紅淚領命去拿藥方,官雪衣親手將洪正扶起,輕聲安慰道:“太醫不必驚慌,要知道出了這事,本宮比你還急。”
洪正不語,心裏再一次問候了官家的祖輩們。
紅淚拿來藥方恭敬遞給正在一旁腹語的洪正,恭首道:“請大人過目。”
洪正接過藥方,仔細將上麵的各種藥材看了一遍,然後神色大變,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官雪衣,此刻也忘了害怕,竟然用手指著官雪衣道:“這可是,可是。”他連說了兩個可是,脫口將出的話終還是咽了下去。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與不敬,慢慢將頭低下去。
官雪衣笑了笑,“這事你要是能幫本宮辦成,不用等到五十歲,就能讓你衣錦還鄉。”
洪正思慮半晌,道:“請恕老臣無能為力,這宮中用藥向來是太醫院出方,藥膳房抓藥。每一回用藥都登冊在案,這藥方裏有幾味藥,過於忌諱,隻怕到不了藥膳房便會被太醫院院判駁回。”
“登冊在案的是保胎良方,這流產後的調理之方,自然是給自己人看的。太醫可明白本宮的意思?”
“請恕老臣愚昧。”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官雪衣打的是什麼主意。
官雪衣直直的看他,見他始終惶恐,在心裏長長的歎了口氣,看來這位嚴謹的禦醫大人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於是隻有說的更透明一些。
“這藥方不是給你看的,而是給本宮的哥哥官紫衣看的。你今日回去後將這藥方同你常給本宮開的保胎藥方抄一份給他。順便幫本宮問他一句,可是當真不念昔日之情?之後的事,你隻要每日按例來鳳儀院診脈保胎便可。”
“娘娘的意思是……”
官雪衣輕笑,“本宮有孕在身,不宜與你說太多話,具體的事,紫衣侯會交待給你。”太醫院與藥膳房究竟有多少官紫衣的人,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知道肯定是有的,不然那位太監如何下藥除去淩若梅的孩子?
至於這位嚴謹的洪太醫,官雪衣笑得更歡暢了。李晉啊,李晉,你事事躬親,算無遺漏,就連為我保胎的太醫都是精心安排,可是,這場戲最後如何收場,並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這……”洪正還有話要說,畢竟這位膽大包天的皇後娘娘並不是真的有孕在身,她瞞得了這一時,卻瞞不了一世。到時候,他還是會因此受到牽連。
官雪衣道:“太醫似乎思慮過甚了,不是本宮狂妄,而是這天底下還真沒有人敢動官家的人。你替本宮辦好這次差事後,便安排你衣錦還鄉。”
“老臣謝皇後娘娘恩典。”
“退下吧。今天的藥讓藥膳房多加點糖,就說本宮口苦。”事已經說完,官雪衣轉身示意送客。
洪正跪地拜謝,“老臣告退。”
出了鳳儀院的大門才驚覺自己一身繁厚的官服,汗濕了一大片。擦了擦額頭剛冒出的冷汗,在心裏痛痛快快罵了一句,禦醫真不是人幹的活。又將官家的祖輩們又問候了一遍。這才與自己的助手往太醫院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廢話:那個那個。昨天沒更。。。。。。。。對不住啊。。。。。。。你們理解原因的。。。。。。。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