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長，紅淚一度以為這樣的夜是不會結束了。明明前一刻還星空璨爛，下一瞬間便被黑暗侵襲，誰也不會料到這樣的夜裏會突然下起了雨。
    冷，是她唯一的感覺。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的發間，順著臉頰落下，再順著脖子流進自己的身體，或是心裏。不是淚，是老天爺的憐憫。她筆直的跪在院中，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裏麵偶爾傳出的哭泣掙紮讓她的心糾結的更痛了。燈火透明的院落裏，唯有她一人承受著這樣的汙辱。
    當那一扇門終於被拉開時，她忘了起身，也忘了請安，甚至忘了眨眼，那一身的明黃就這樣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那是她的主子，大周朝的皇後娘娘，更是官紫衣的妹妹。
    這天究竟是何時下起的雨呢？官雪衣穿著對她來說明顯過大的黃衫，一步步的步下台階。她的衣物早已經被李晉撕的破爛不堪了，難以遮體。於是順手穿上李晉的內衫，步出暖意閣。原本隻是想再看一眼這月色，卻不知道這樣的夜空裏，居然會下起雨來。
    空寂的雨夜裏，那個人一直跪在那裏，雨水打濕了她的發，她的眉，還有她的眼睛，官雪衣見了，微微的勾唇。這樣的紅淚，我見猶憐，那個人想必也會有一絲絲的動心吧！即便沒有真心，哪怕隻有一刻的心動，也是好的。
    “起來吧！”那明黃色的長衫就這樣順著地麵掃到紅淚的眼前，官雪衣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其實是大逆不到的。她是不在乎？還是有侍無恐？
    李晉的身影是追逐著官雪衣而現的，在紅淚艱難的立直身體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陣風，待她回神，官雪衣已經偎進了李晉的懷中。
    他們在笑，縱然那笑容令她生出幾些涼意，可是她卻找不到一絲破綻。她甚至在官雪衣的脖子上看到了青紫的吻痕，猛然聯想起之前暖意閣內那竭力的哭喊聲，緊握住的拳頭怎麼也放鬆不了。
    李晉的笑從來都是陰鷙的，他的眼睛總是習慣性的眯起，臉上的笑一直像是一種堆砌，說話時喜歡看一個人的眼睛，很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保持著鎮定。
    “還不去給你家主子拿套幹淨的衣服來！”他的語氣，聲音沒有任何的不悅，隻是眼睛卻是緊盯著紅淚。
    紅淚努力維持著鎮定，目光再一次投向官雪衣，卻隻見她對著李晉笑，連一個眼神也吝嗇給予。皇帝陛下親自下的命令，她是如何也違抗不了，隻是在她離開的那一刹那，她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官雪衣一眼。
    “你把她支走做什麼？”官雪衣的笑突然間冷卻下來。
    “她在這裏心不在焉，朕給她創造機會。”李晉鬆開摟著官雪衣的那隻胳膊，意有所指的說道。
    官雪衣輕輕的笑起來，“陛下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騙過那個人了吧！這皇宮裏究竟有多少他的人，陛下可數清楚了？”
    “朕數不清，也不需要數清楚。”他轉過身背對著官雪衣，細綿綿的小雨在他的發間結了屋薄薄的霧。
    “今夜的事，瞞過或是瞞不過朕都無所謂。數得清也好，數不清也好……”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突轉過來，雙眼如炬的看著官雪衣，陰聲道：“朕雖數不清，卻捏得清。”
    官雪衣依舊嗬嗬的笑，“你想借此謀劃什麼，我並不關心。陛下，我隻求楚言平安。你之前說他會死，我是絕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官雪衣，我等著那一天看你的眼淚。”李晉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回蕩在這寂靜的雨夜裏，令官雪衣生出了濃濃的不安。
    紅淚回到暖意閣時，那裏已經沒有了皇帝陛下，官雪衣的身上還是披著那件明黃色的長衫，雨水順著額前的發絲滴滴落下，別樣的美麗。
    “娘娘。”
    官雪衣回神過來，衝著紅淚露出一絲笑，“回宮吧！”
    紅淚著實有些吃驚，要知道，自從三年前她與楚言私奔失敗，再也沒有對她如此笑過。她知道自己有錯，有罪，甚至無恥，她從不敢奢望她會原諒，也不值得她會原諒。官雪衣是她的主子，對她忠誠，是她的責任。而官紫衣是她愛的人啊，忠誠於他源自她的本能。
    官雪衣最好永遠也不要原諒她，因為她也不會原諒這樣的自己。
    官雪衣接過紅淚手中的衣服，推開暖意閣的門走進內室，紅淚跟在她的身後。淩亂不堪的現場讓紅淚明白剛才這裏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激情。她有些不安的看向官雪衣，猛然想起三年前大婚那日的情形，那般的破碎，又是那般的絕望，想到自己剛才去見的那個人，那負疚感就這樣襲遍全身。
    她內疚也後，悔恨也好，官雪衣全然不會在意，正如同她不會在意她去見了誰，又與那人說了什麼，還有她與李晉的戲她信或是不信。她也不在乎那一身的吻痕赤裸裸的暴露在她的眼裏。當著紅淚的麵換上女裝，把那件明黃內衫扔到她手中，道：“洗幹淨了，再還給他。”
    “娘娘。”紅淚接過，極不自在的喚道。
    官雪衣輕笑，“有些懷念你叫我小姐的時光。”
    紅淚哽咽，有些時光逝去便不再回來，“小姐。”她哭泣著跪地，哭道：“對不起。”
    官雪衣擺擺手道：“莫要說對不起，因為不會原諒。”她沒去扶她，也沒有看她，而是越過她的身邊邁著步子往屋外走去，紅淚急急起身跟上。
    “紅淚，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隻希望你有一天不會後悔。”她突然出聲，微微停頓又道：“自古忠孝難兩全，愛亦如此。”
    這句話不知是說給紅淚聽還是她自己，李晉離去前一刻附在她耳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官雪衣，你如此聰明，早就應該明白，忠孝難以兩全，官家與楚言你隻能選一個。”
    選一個嗎？紅淚選擇了愛，而她自然選楚言，可是，她如何能做到冷血無情，置官家不顧。難以兩全。果真難以兩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