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來臨總是讓人來不及歎息，官雪衣抬頭望了望已經暗下的天空，微微的揚起唇角。“皇帝陛下，讓我來看看你的底牌吧！”
    中宮。這座讓後宮女人們舍棄了感情、良知與青春也要爭奪的宮殿，自從官雪衣搬進了風儀院再也沒有哪個女人住進來過。官雪衣看著眼前的這座宮殿，心中微生幾絲感慨，也許用不了幾天她又會搬回這裏。這座最奢華尊貴的牢寵，鎖住了多少人的靈魂。她的，楚言，李晉的，還有那些妄想著帝寵的妃嬪們。
    幸好這一次，她隻是從這裏路過。官雪衣怎麼也忘不了，帝後大婚那夜自己所受的屈辱。這座宮殿是她的禁錮也是煉獄，而官紫衣偏偏要把她往煉獄裏推。
    坤寧宮的後麵就是仁壽宮，那是李晉登基前的寢宮，自他登基後就一直閑置著。半個時辰前，官雪衣接到了李晉的手諭，要她前往仁壽宮承恩。其實仁壽宮是她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時他們都是懵懂的年紀，那個整天圍在官紫衣的屁股後麵轉的小皇子，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宮轎在仁壽宮門前停下的時候，官雪衣再一次仰望天空，這樣的夜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紗，朦朧的夜色或許讓她的心暫時平靜下來。夜色太美，心境卻是如此的不堪。
    “紅淚，你們先回去吧！”她淡淡的吩咐道。
    紅淚低著頭立在一旁，沒有任何的動作。官雪衣譏誚的揚了揚唇，“怎麼？難道你還想跟著我進去，親眼見我與他袒然相見。”
    紅淚低著頭，微微動唇道：“奴婢不敢。”
    官雪衣冷笑，臉上的神情帶著某種惡意的嘲諷，“你若真想看，我也不是放不開的人。”她把目光轉向一直守在宮門前的兩位太監身上，淡淡的問道：“陛下呢？”
    其中一太監回道：“回娘娘，陛下命奴才在此恭候娘娘，他正在暖意閣沐浴，請娘娘過去。”
    官雪衣微微一笑，眼光突轉至紅淚身上，道：“我現在要去看陛下洗澡，紅淚你是不是也要跟。”
    紅淚退後兩步，低頭應道：“奴婢不敢。”
    官雪衣冷冷的看著她，卻是對著剛才的太監道：“有請公公帶路了。”
    “這……”這太監也是個剔透的人，見這主仆二人的表現便知是怎麼回事，故為難得皺了皺眉，看著官雪衣言猶未盡。
    官雪衣道：“她是本宮的婢女，本宮是一刻也離不開她。當然，她更離不開本宮，陛下若因此責問，自有本宮向他說明。”這一聲聲的本宮聽在紅淚的耳中，仿佛一根根刺，紮進了她的心髒，痛得她連呼吸都跟著痛了起來。
    官雪衣棄了宮轎在那兩位太監的帶路下，進了仁壽宮，不一會，就看到了暖意閣。暖意閣，三個有些幼稚的字體就這樣突現在官雪衣的視線裏。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幾歲題的這匾。五歲？或是七歲？隻記得當初她還不是皇後，他亦不是帝王，表兄妹的感情似乎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真心在裏麵。
    暖意閣外站了一整排的宮女，見到官雪衣後紛紛跪下，其中一位年紀稍大的宮女官雪衣認識。
    “娘娘，萬歲爺有請。”老宮女叫琴歡，她本是太後身邊的人，後來被派來服侍皇帝，那時的她還是位稚齡的宮女，如今卻已經是美人遲暮。轉眼間，已經是十六個春秋。
    官雪衣點點頭，隨著她步入暖意閣內。她身後的紅淚舉步跟上，琴歡頓步，一個冷厲的眼神射過去，冷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暖意閣也是你能進的地方？”
    官雪衣聞聲也頓住步伐，回過頭卻隻是看著紅淚，她的臉上無喜無悲，隻是冷漠的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的人。
    紅淚頓住步伐，抬眉向官雪衣的方向看去。琴歡見狀，冷冷一聲喝道：“來人，將這不懂規矩的奴才拉下去，好好教導她宮裏的規矩。”
    官雪衣輕輕的笑道：“琴嬤嬤，幾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樣嚴厲。你看。本宮的宮女都教你嚇傻了。”
    琴歡陪著笑，退後兩步，低頭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向來仁厚，可是，這底下的奴才平時若太過放縱，一不小說就會爬到主子的頭頂上作威作福，到時候名聲受損的還是主子您。”
    “您說的很對。”官雪衣笑了笑，對著紅淚道：“你就跟著琴嬤嬤學學這宮裏的規矩。琴嬤嬤是宮裏的老人，向來公正嚴明，你跟著她不會吃虧。”
    紅淚看著官雪衣，臉上露出一種叫苦澀的神色，官雪衣見了，心中更怒。臉上卻是一派的淡然，輕聲詢問，“你不願意？”她的聲音雖輕，卻透著一種冷厲，讓紅淚心頭一顫，忙低下頭，小心應道：“奴婢聽從皇後娘娘發落。”
    “發落你？”官雪衣冷笑道：“紅淚，本宮隻希望你能好自為之。”她將目光轉至琴歡身上，笑道：“琴嬤嬤看笑話了。”
    琴歡連忙陪禮道：“娘娘客氣了。”說罷領著官雪衣推開了暖意閣的門，待官雪衣步入，她抽身將門關上，一門隔絕出兩個世界。
    “我受皇後娘娘之托，教你一些宮裏的規矩。紅淚姑娘請隨我來吧。”琴歡關上那扇門，轉過身看著紅淚道。
    紅淚微微笑道：“琴歡嬤嬤，奴婢擔心皇後娘娘安危，是一刻也不能離開這裏的。你若想教我就在這裏吧！”
    她抬眉，表情淡淡的看著琴歡，笑容更是淡然道：“奴婢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這個宮女不簡單。琴歡心中一震，一時有些不敢看紅淚的眼睛，隻因她雖是輕聲細語，可眼睛裏卻透著一股子狠絕，那絕不是了個宮女可能會有的眼神。難怪皇後娘娘也會受製於她。心中有了一絲了然，這才明白陛下讓她在此攔住這個宮女的用意了。
    她微微收拾了雜亂的心情，恢複平日裏的冷厲，道：“你若想在這裏受辱，老身也不反對。”她慢慢走上前，立在她麵前一尺的距離，揮手給了她兩個耳光，惡聲道：“老身先教你該怎麼跟主子說話。”
    那兩聲響亮的耳光加上琴歡惡狠的聲音，自然也傳進了官雪衣與李晉的耳中。
    “聽，琴嬤嬤在幫你教訓奴才。”李晉的聲音此刻透著一股懶懶的誘惑。
    官雪衣依舊是清冷的笑：“記得幫我跟她說謝謝。”
    暖意閣，一扇門，門裏門外兩個世界，卻是同一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