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霄看著坐在地上的居然，居然也抬著頭看他，明明視線是重合的，可居然總覺得，鳳九霄眼裏根本不是自己。
    “我們之前是認識的沒錯吧！”居然壓抑著心裏冒出的無名邪火，忽然問。
    鳳九霄點點頭。
    “你叫鳳九霄？”
    遲疑了一下，鳳九霄繼續點頭。
    “你上次說我們在一起，究竟是……”
    “臨風？”居然話沒有問完，段鈴兒忽然從屋子外麵走了進來，“你怎麼一大早坐在人家房裏的地上？”
    居然承認，自己不討厭段鈴兒，對這樣一個直率的丫頭也算是有好感的。可是這一刻，居然隻是很想把她打暈，然後丟出去。
    不過，也隻是想想。
    “沒什麼，不小心跌倒罷了。”居然略顯賭氣似地站起來，用力拍拍身後的灰塵。
    “咳咳，你搞什麼？！全是灰！”段鈴兒咳嗽幾聲，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發生麼瘋？！”
    “我怎麼知道！”居然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聲音頂了回去。
    眼看著段鈴兒要發火，鳳九霄忙上前說：“不知道小姐一大早到這裏有什麼事情？”
    “有什麼事情？你忘啦，你答應管家，要教我詩書禮儀的！”段鈴兒轉過身看著鳳九霄，透亮的眼睛裏麵全是促狹的笑容。
    鳳九霄微微一笑，說：“小姐性情豪爽，待人以誠，在下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教小姐呢！”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尤其像鳳九霄把馬屁說的如此真誠且如此到位的程度，更是難能可貴。居然看著，心中也暗自咋舌，這人一瞬間的功夫，臉上就好像附了一層最完美的麵具似地，明明在笑，還笑得很好看，可那雙眼睛愣是半點笑模樣沒有。
    雖然這樣，可是段鈴兒並看不出來。
    段鈴兒忍了又忍，可還是喜笑顏開地說：“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的。”
    鳳九霄又笑了，而且笑得異常慈祥。在如此慈祥的注視下，段鈴兒忍不住在這六月的天氣裏麵脊背發涼，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說：“咳，那個，我們來談正事吧！”
    鳳九霄稍微擺正了下臉色，說：“在這之前，我們是不是換個地方會比較好？而且，今天好像老爺那裏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忙，我想我還是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吧！”
    “哎呀！那些事情都先放一放啦！”段鈴兒不耐煩地揮手，“我要跟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姐，女孩子動作這麼劇烈可不好哦！”鳳九霄微笑著說。
    “嗯？”段鈴兒一愣。
    “而且小姐，男子的房間，女孩子是不能隨意亂闖的，就算小姐這邊隨性，多少還是要注意一點，這樣，看小姐清早前來，想是還沒有吃過早餐，不如吃過了再聊好嗎？”
    “哦，好！”段鈴兒因為惦記著這件事，早晨一醒過來，就迫不及待地趕來了，確實也什麼都沒吃，不過，此刻她如此聽話，從她的臉色看得出來，她怕鳳九霄再說下去。段鈴兒扯了下嘴角，“待會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不許亂跑啊！”
    “我會一直在書房，小姐到時候來找我就可以了！”鳳九霄依然笑得和煦。段鈴兒一副吃癟的樣子走了。
    王管家說的還是沒錯的，段鈴兒對鳳九霄這類人，最沒轍了。
    眼見鳳九霄著三言兩語就能把段鈴兒打發走的居然，看著鳳九霄說：“想不到你這人還挺壞的！”
    “壞？”鳳九霄不禁啞然失笑，這居然還真是把什麼都忘幹淨了，現在的腦海中，那些勾心鬥角怕是半點存不下來的。
    鳳九霄又看著居然開始發呆了。
    居然忽然惱火起來。“你不是很忙嗎？還呆在這裏幹嘛？”
    “嗯？”鳳九霄不解地看著居然。
    居然皺起眉頭，罵了一聲：“莫名其妙！”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鳳九霄真的“莫名其妙”了。
    草草吃了些早餐之後，鳳九霄開始了在段府第一天的工作。
    進入書房，倒是一股書卷氣，幹幹靜靜的很舒服，沒有文人的附庸風雅，也沒有莽夫的故作經綸，簡單地說，是個非常實用而純粹的書房。隻不過，那書架上滿滿地書，雖然看起來非常幹淨整齊，不過連邊角都整整齊齊地，書的主人，估計是從來沒有翻過了。
    “這些，是給老爺的拜帖，你仔細看好了，要是寫著老爺侄子表侄之類的，就不用管了。要是上麵寫著老家來人，就單獨領出來給老爺回頭看，呃，念出來。然後呢，這些是各地送來的一些關於案情的信件，你大概看一遍，列出個等級來，回頭給老爺說一下案情。還有這些，都是官場上往來的書信，這些比較關鍵了，雖然都是些有的沒有的廢話，老爺雖然說可以不回，但是撿幾個重點地回一下，大概就這樣了。額，那個其實平常沒這麼多的，就是這兩天稍微積累了點兒，你是新來的，估計以前也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也不用急，慢慢來就可以，做的不好也沒問題的。”
    “嗯，我懂了。”鳳九霄笑著答應下來，王管家吩咐好了之後，就出去忙了。
    鳳九霄看著這些書信之類的東西堆成的小山，淺淺地笑了。這些，本來就是他擅長的事情呢！不過，這位神捕大人還真是夠灑脫的，一般這種事情，至少書信，哪裏能交給別人呢！以前他自己哪次不是親力親為。雖然這麼想，不過鳳九霄還是很高興地埋頭書案，認真地開始整理起來。
    “喂！”段鈴兒這時忽然闖了進來，“先別忙了，我找你有事你忘啦？”
    鳳九霄抬頭，段鈴兒就在眼前，居然卻不在。眼珠稍微轉了轉，鳳九霄故作詫異地說：“哦，差點忘了。”
    段鈴兒看著鳳九霄走到旁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比較薄書出來。
    “小姐，你先看一會兒這個，然後我大概能把事情處理完了。”鳳九霄認真而溫和地說著。
    “哈？”看書，在段鈴兒大小姐的眼中，除了嘮叨的老狐狸管家，是頂頂討厭的事情了，不過鍛造工匠們著作的工具書還是可以看看的。
    “小姐，你也不想管家念叨不是？”鳳九霄像是會讀心術一般，段鈴兒老實地皺起眉頭。“這書蠻有意思地，這麼薄，一會兒就能看完了。”
    段鈴兒想想，左右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忍了，老實地坐到一邊，等鳳九霄有空。幹等著實在無聊，加上鳳九霄對自己笑的那麼溫柔，她連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了。
    段鈴兒本是抱著隨便翻翻的心思去看的，不過，一炷香之後……
    “小姐，這是剛才的那本的後續，你再看看吧。”
    “嗯！放著吧！”
    半個時辰後……
    “小姐，這裏還有一本……”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半個時辰後……
    “小姐，這些……”
    “嗚嗚…嗚嗚…你…你都放在這裏吧…”
    鳳九霄滿意地把一打書放在了段鈴兒的手邊，眼帶笑意地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得意地回去繼續工作了。
    那個，從來沒人說鳳九霄看過的書隻有四書五經，資治通鑒不是。還有些閑書，比如某些風靡一時的民間傳奇小說……
    鳳九霄對人一向是溫柔的，加上早些時候，身邊的母妃，以及對自己好的那些宮女們，他對女孩子一向是溫和而寬容的。所以對段鈴兒，他也一如既往地溫柔，隻是那眼神卻讓不久之前躲在房梁上偷看的居然，有些想揍人了。
    這之後，鳳九霄便再沒分過神，認認真真地埋頭於一堆書信中間去了。
    鳳九霄時而皺眉，時而寬慰，時而麵無表情。遇到好笑的事情，總是笑容總是淡淡地，卻連眉梢都生動起來了，遇到困擾時，鳳九霄總是喜歡輕輕地咬住下唇，一臉困惑。看得居然，咳，蠢蠢欲動……
    吃午飯的時候，段鈴兒抬頭看一眼還在忙的鳳九霄，然後果斷叫人把吃的端到書房，邊看邊吃。
    而鳳九霄沒有起身去吃飯，也沒有叫人送。居然當時就想跳下去罵他，怎麼能不吃飯，可是想想自己這麼做又師出無名，便繼續趴著，陪那人一塊兒挨餓。
    午時漸漸過去了，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鳳九霄終於覺著餓了。
    “小包，午……”鳳九霄抬頭，忙把嘴巴閉緊，一忙起來就仿佛回到過去的時候，那會兒還是王爺，哪裏用考慮吃飯的問題。
    “嗯？”段鈴兒聽到聲兒抬起頭，鳳九霄忙笑了一下說沒事，段鈴兒就繼續看她的傳奇小說了。
    屋外房梁上的居然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翻身離開了。
    肚子餓著的滋味並不好受，可鳳九霄也明白今時不同往日，決定還是忍忍。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忽然，一個油紙包穩穩地落到了鳳九霄的書案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一根白色的絲線在鳳九霄眼前晃過，一個龍頭一閃而過，到了窗戶邊上。
    居然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鎖龍扣，一邊哀怨地想著自己神勇無敵的鎖龍扣竟然用來幹這種事情，一邊餘光掃著鳳九霄。
    四目相對的時候，居然分明聽見自己心髒不規律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