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嶼四年，元宵節。鳳九霄帶著他的中路軍來到西北邊防，落雁鎮駐紮，也有兩年多了。
    這裏算不上真正的西北荒漠，若不是這兩年的戰爭，這裏也算是個熱鬧的地方，是個很重要的交通樞紐，不過現在，除了發戰爭財的黑心商人，也沒什麼人了。
    漆黑馬烏的夜晚，冷風吹在臉上生疼，每天居然都不得不運功驅寒，可是能在外麵少呆上一時，居然絕對不願意出去的。快步走回自己的大帳，撩開厚重的門簾，有個男人正坐在裏麵。
    “喂，居然，快來，我剛搶到了八個元宵，你過來我分你！”
    一個麵貌有些粗獷，三十多歲看起來像五十歲的老兵，興致勃勃地靠在火爐旁邊，衝著居然揮舞著手中的筷子。這個人叫老丁，居然到這裏之後，是老丁負責帶他。今晚元宵節，大帳裏其他家夥都聚到別的地方去喝酒了，居然沒想到這家夥會在這兒。
    “嘖，不就是兩個湯圓嘛！”居然一臉黑線，走到老丁身邊。
    “啥？”老丁怒到，“在這種地方吃到湯圓，我多少年沒過這種待遇了，還是你小子好命啊！來的時候碰上個好王爺將軍，哎呀，要是天天能讓我吃湯圓，上戰場我一定一個人打十個！這湯圓啊，真是人間美味啊！”
    “哦，這樣，那我這個就不給你了，我去問問有湯圓沒，再給你兩個。”居然打開手裏的紙包，“嗯，還熱的！”
    “啊！牛肉！”老丁一個猛子竄過來，居然覺得，老丁似乎變得年輕了，“好小子，你哪兒弄來的！”
    居然一個白眼鄙視過去，說：“少裝了，算準了我會帶吃的過來吧。”
    “嘿嘿！”老丁摸摸腦袋算是默認了，“有個王爺將軍身邊的小情人真好啊，啥好吃的都有你一份。”
    “胡說什麼！”居然不耐煩地說，“那隻是個小孩，是我朋友！”
    “嗨，你還瞞我幹嘛呀！放心，這種事兒在這裏很常見的，都是大男人，沒有女人，像那個小包，要不是因為他是王爺身邊的人，早不知道被人弄多少回了。唔，這牛肉真好吃！”
    “再亂說，以後我給你吃泥巴！”居然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啊，不許動小包。”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我就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不到王爺將軍身邊去謀個差事兒啊？”老丁說著，就坐在那裏邊吃，邊絮叨起來，“哎，要說王爺將軍這人，好好的王爺不做，跑這裏來吃苦。這裏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凍，跟冰窖似地，不到夏天這冬天就不算過去。不過對我們倒是不錯，有這麼好的王爺將軍，我們這日子啊，也好多了。以前在姓馬的手下幹活的時候，可真不是個滋味，除非是他自家的軍隊，像我們這種朝廷的兵，就跟沒人管的野孩子一樣，吃的用的全是人家撿剩下的，要被欺負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自從王爺來了這裏吧，吃的不再是發黴的米，然後，穿的，也能穿上這種棉襖了。”
    “你們以前真就那麼慘？”
    “嘿，你是不知道，我們那會兒每年都會有好多兄弟凍死，凍殘的。”
    “哼，姓馬的早晚會完蛋的。”居然說著有些生氣，就在剛才去小包那裏的時候，他又聽說姓馬的過來，把南邊渡口那裏的邊防又丟給了鳳九霄，還試圖克扣鳳九霄的軍餉。最後，鳳九霄也隻能是勉強要回了軍餉，可南邊那渡口，又得派鳳九霄的人過去了。那裏暖和的時候就是個爛泥潭，倒也是個天然屏障，這個地方就是單獨一個人想要過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遑論攻城大軍了。然而寒冬的時候，這裏就硬的不得了，地形也是相當的複雜，有著天然的溝壑，可是卻沒有相對的高地，岸上一片平地，加上這裏地基太軟，哪怕想要人造堡壘，也是不現實的，易攻難守。若是偷襲的話，這裏是最好的地段。
    而馬鴻鵠這人也確實算得上是個真小人了，光明正大地在暖和的時候把這裏的防禦權奪去，寒冬的時候就送回來，去年也已經是如此了。鳳九霄有心反抗，可強龍不壓地頭蛇，罵他是老狐狸都是對狐狸的狡猾的高估。居然一想起這人就氣得牙癢癢，心裏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你給我等著。
    “不過說起來，你小子也是前年夏天的時候進的兵營吧，那會兒我們這兒的待遇也沒這麼好，過年那會兒我們也就每個人的碗裏多塊大肉。哦，對，你那年過年也在來著。但是就去年開始，咱吃的越來越好了，過節的時候，總發吃的。”
    居然忽然沉默起來，要不是小包答應自己不告訴王爺自己在兵營裏麵，也許那個人真的有可能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做的吧！
    “居然，你不吃嗎？”老丁舉著手裏的大碗，有了牛肉，剛才他嘴裏的人間美味被他冷落到一旁。
    居然看著湯圓，下個瞬間，大碗已經到了居然手裏。“我憑什麼不吃，說不定這就是給我吃的！”
    說完，狼吞虎咽起來。
    “我說你慢點，我不跟你搶，這玩意兒要噎著就不好了！”老丁好笑地看著居然，忽然懷念起來，“哎，我其實在家也有個媳婦兒。二十歲的時候娶的，一年後，老婆給我養了個大胖小子，那小子，長的可愛極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可皮了，一晚上得嚎三十回，弄得人整夜整夜不能睡覺。結果第二年，我被拉來服兵役，就再也沒回去了，今年我也三十四了，離家剛好一輪，我家那小子也有十四了吧！嗬嗬，該要變小夥兒了，還有三個月，我就正好滿十二年了，我就能回家了。嘿嘿，這三個月還是很冷的，應該是不會打仗了，到時候，我就能平安的回家了。那小子肯定不認我，沒關係，我還與大把年紀好活，總能讓他慢慢地管我叫爹的。說起來，我走的時候他還不會叫爹呢！”
    “……”
    “居然？你咋了？幹嘛臉色這麼難看啊？呦，不會被噎著了吧！”老丁忙去看居然。
    “別吵！”居然麵色有些凝重，內力提升到一個高度，聽力範圍到了一裏地之外。
    “咋了？”
    居然放下手裏的大碗，嚴肅地對老丁說：“老丁，馬上去大帳，告訴王爺，有人偷襲，就在南邊渡口那裏！”
    “你，你不會開玩笑吧！”
    “開什麼玩笑，快點！不行了我現在立刻趕到南邊去，你馬上去大帳！誤了軍機，大家都活不了！”說罷居然人已經奔出了帳外了。
    老丁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居然不是在開玩笑。嚇得半死的老丁，第一反應就是收拾包袱，他不想打仗，這兩年已經死了好多人了，他就要退伍了，他要回家。
    一切收拾妥當，老丁看到了火爐邊上的牛肉，猶豫了。
    “算了，報個信很快的！”老丁咬牙，把牛肉塞到懷裏，匆匆往大帳去了。
    大帳之內，一眾大小將軍正聚在一起過元宵節，鳳九霄有些百無聊賴，但是此刻看著眾人熱熱鬧鬧的，多少也能衝淡些他心裏的寂寥。
    兩年的時間都沒有理會過自己，鳳嶼卻突然來了信，信上雖說問的是關於邊關戰況的事情，可是字裏行間的思念，以及那種點點的曖昧，鳳九霄看的很分明，看來，那個人也終於認清了對自己的感覺。
    兩年前，為了逃避鳳嶼，鳳九霄躲到了這裏，不斷地打仗，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情，漸漸地也就不想了。可是，不去想不代表這就能忘掉，忽然被挖出來，鳳九霄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也是僅此而已。
    “將軍，有個小兵在外求見，說是有軍情稟報！”守衛進來通報。
    “這…這大過節的，哪…哪來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軍情啊！”一個有些喝醉了的將軍大舌頭似地說到。
    “哼！戰場上隨時會有險情，敵人若要進攻是不會管你是不是過節的！”大將軍李瀚怒道，這李成，是他的侄子。
    鳳九霄知道李瀚的脾氣，忙打圓場，說：“李將軍說的對，趕快把人叫進來吧！”
    “是！”
    片刻之後，一個胸口留著血的人被人抬了進來。
    “王…王爺，大事…大事不好了……”
    鳳九霄大驚，一群有些微醺的將軍也頃刻間醒了過來。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鳳九霄趕忙走下席位，扶住了小兵，“告訴我，出什麼事情了。”
    “王…王爺，敵人，敵人打來——”
    “王爺小心！”李瀚眼尖地看見了那個流血的小兵從腰間拔出彎刀，伸手就要拉住鳳九霄，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王爺！”
    一群人亂作一團，鳳九霄想說我沒事，讓大家都安靜下來，可是，腹部一陣劇痛，他失去了意識。
    “快！快傳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