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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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馬河上,八王子幫的七武士正測著雕弓的威力,一一輪番上陣。
    那是一把好弓,八王子試過之後,更覺此弓是人間絕品。
    “劫浪,你說說看,我的弓排比如何?”瀟瀟子神采奕奕,揚弓手一拉,箭飛,正中標靶中心。他的天庭飽滿,氣宇軒昂,站在潺潺河畔邊,鼓著厚實的胸膛堂堂而立,技壓全場,連天地都羞怯了,好一個英雄少年!
    “八王子的弓能稱的上是樓蘭第一弓。”劫浪以鷹眼判別,八王子的射藝不偏不倚,箭頭深入紅心一寸,氣力充實,的確是好手。
    “你再說說看,我大漠裏誰是第一劍?誰又是第一刀?”瀟瀟子趣味一來,又想談論刀劍。
    “八王子的平沙劍是大漠第一劍。八王子的落雁刀卻不是大漠第一刀。”劫浪說這話時,朝二王子與八王子雙雙看去。
    “那麼,誰是大漠第一刀?我真想見識見識,你可有辦法?”八王子內心一疑,誰都知曉,整個樓蘭裏沒有人的武藝比得上他,為何劫浪說還有人在他之上?那人是誰?他心生向往,欲與之切磋琢磨。
    劫浪答話時,定靜朝兩位王子望去。“大漠第一刀永遠不會出刀,因為他一旦出刀,必死無疑。”
    “既然他永遠不會出刀,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刀是大漠第一?”八王子惘然了。
    “隻要他離開大漠,就會出刀。他的刀,不會在大漠出現。”劫浪一個躬身,畢恭畢敬地向兩位王子回話。
    劫浪的話讓人迷惑了良久,瀟瀟拍了拍二哥的肩頭,更是狐疑,不禁問向二王子善善:“你可知,這大漠第一刀為何不在大漠出刀?”
    善善隻一徑微笑,沒有應下話。“咱倆還是論樹吧。”
    飲馬河岸,眾馬低頭飲水,兩岸尚有綠樹青青,榆樹倒映。
    泛泛的河水下,飲馬河的風光何其質美,何其壯麗。
    善善得意地說:“瀟瀟,我植的樹是舉世最華采的木,你看,我唯一能與你一較高下的即是華茂的樹。”
    八王子訕笑:“我聞植樹必須有心,二哥以寬心待樹,樹必然等同回報。卻不知倘若有一日二哥的心不寬,那樹又將如何?”
    善善撇撇嘴,自己的心豈有不寬之理?隻當那是一句玩笑話,便嬉戲說:“當我心痛如絞時,那樹必跟主人一樣,隻剩枯木,一如碎丘。”
    心痛如絞?
    雖是一句玩笑話,八王子卻轉身認真安慰起善善,語氣也柔煦了起來:“若你的樹如那碎丘一樣,八弟我無論如何也要讓它枯木逢春,來個起死回生,你看如何?”
    “好個枯木逢春,你不懂樹,如何辦之?”善善的樹經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正午時分,還猶未停。兄弟二人強辯枯木逢春,八王子隻得認輸。
    八王子說:“樹我贏不了你,但我可以設法讓你寬心,那樹自然又跟主人一樣茂盛,我隻要針對你下手,這就是我的診治之方,要不要找一株來小試小試?”他說這話後踱至水湄選了一株榆木,揚了揚眉作勢要替榆木診治診治。
    一兄一弟,二王子和八王子感情甚篤,讓人又羨又妒。
    優秀俊傑的八王子似乎在兄弟之中隻願和善善和樂,其實不然,八王子也試過和其它兄長相處,言語上的譏諷、動作上的分隔,在在處處讓他感到自己是被另眼相看的。
    異地而處,善善自幼就把瀟瀟喚來身邊,陪他讀書練武,武藝不愛的善善,扶植八王子的用意卻不曾表示,隻以植樹植花的典故來傳達治民之理。
    八王子豈有不懂,心知肚明善善總以樹經來論國事,凡人隻以為他二人在拈花惹草、日夜沉湎於風月逸趣,殊不知,慧性很高的二人,一點即通,不需多言。
    可惜啊,瀟瀟始終沒有政治野心。
    言辭間有意無意避開政事,似是不願惹事生非。善善明白瀟瀟警覺地避免無端的禍害。
    然而,有些禍端是怎麼避也避不了,風吹就能釀災,草動也能觸雷。
    善善擔心的禍端就從一把雕弓沸騰起來,那是誰也料不到的。
    “大臣群集在政堂上,有請二位王子。”門下朝飲馬河奔來,急忙來報。
    “什麼事?這個時候還在議事?”善善問下。
    門下低頭暗報,向八王子瞟了一眼,向善善湊耳說:“聽說是八王子幫砍了七王子,群臣正要以亂國來治八王子的罪呢。”
    “什麼?這個陰險的凜凜,兄弟的事竟敢給我鬧到議堂上去,走,快跟我走!”善善驚訝一呼,拉著八王子的手臂直奔議事堂。
    飲馬河上飄下一片落葉,秋日,不遠了。
    議事堂上十分熱鬧,迨八王子和善善趕赴時,並未看見群臣,然而,太子卻領著一太醫繞著七王子,眾王子皆在座,樓蘭王子全都齊集一堂。
    善善臉色驚變,因為七王子著了一身破衣,手臂上以布包紮,一看即知是遭襲。七王子素來武藝精湛,今晨和劫浪對了三招,三招輸二,七王子將弓歸還,衣衫完整,劫浪一刀未傷他。
    可怎麼?這傷哪來的?
    “你們總算到了。善善,瀟瀟。”太子霸氣十足,怒威一喝,先來個興師問罪:“你們從中原請來的八王子幫為了一把弓把人給傷了,瀟瀟,中原人是你的底下,沒有你的指使,那些人敢在我樓蘭國動上咱樓蘭王子?你好大的膽子,長大了,竟敢對你七哥下手!今天不治你罪,難保明日是哪個哥又要遭你傷害!”太子怒不可遏,眉火燃焰,朝八王子暴喝連連,直指其萬般不是。
    栽贓的景象對瀟瀟來說一點也不陌生,見到眼前的氣氛,他心中有譜。
    這又是一場兄弟圍事的場麵。
    這場麵二哥善善是幫不上一點忙的。
    瀟瀟此時見大哥正在氣頭上,知此事定有誤會,今晨的事他全無所悉,醒來時弓已在劫浪手上,欲替自己辯解:“我……。”
    才方開口,善善上前擋住。“七弟,我說,兄弟的事兄弟自己解決,何必鬧到議事堂來,那些大臣呢?怎麼一個都沒看到?”他細細想了一回,知其中定有蹊蹺。
    “二弟,沒你的事,你閉上嘴。”太子拍桌喝令著。
    太子議事定先與自己的人馬先行演練,善善知自己來晚了,門下也通報得晚了,眾王子與大臣必已取得共識,想誣陷瀟瀟。
    瀟瀟定住一氣,氣質沉雅,步向七王子座前,彎著腳向前一跪一屈表示道歉,口氣冷靜平和:“七哥,我並不知中原武士去找你奪弓,我願擔下所有責任。”他自知與這些人周旋愈久,情勢愈不利自己。除了善善,所有兄長都會朝他落井下石。
    太子裁定兄弟之事還算公正,唯獨對八王子素來嚴苛。
    太子沒有給予八王子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有給予寬免的機會,直接把議事的結果說了:“方才我與眾臣已決議,將八王子幫處死以斷其亂我樓蘭國之根源,爾後,八弟你不得再以練武之名齊整武士。若再有,將以謀反之心視之。八弟,你可聽清楚了?”
    瀟瀟身子一抖,張著一雙灼灼雙眼,不可置信望向太子。
    那是七條人命啊,怎能如此草菅!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方式,瀟瀟一去天竺三年,早忘了這等事,昔日的兄弟問事畫麵卻又一幕幕湧現。
    明白該來的躲不了,瀟瀟了解自己的哥哥有哪些手段,以及接下來還會有哪些誣陷與惡鬥。自他七歲開始展現過人的天賦之後,兄長欺壓的畫麵總是層出不窮,瀟瀟不願擴大事端,選擇隱忍不發,選擇再給予他們一次機會,而這一份慈心無疑是給了他們更進一步冒犯的機會。
    “八弟,若你想救你的八王子幫一幹人,還有一法,請即刻交出你的刀與劍,今後八弟你不許再隨身佩劍,並立刻遣散那些中原人,以昭示你對兄長並無害心,這是我們對你最大的寬容,你可願意?”神情霸道,態度傲然,太子不容許的事就是不容許。
    一言既出,瀟瀟再度張眼回視無意拉他一把的大哥。
    瀟瀟身陷諸位兄長的誣害中已非第一次了,昔日他們就是專來這些有的沒的,或惡意栽贓,或特意疏遠,也曾發生數位兄長聯合起來打他一個的“練武”情事。
    一襟澹泊無為,無奈風大遭忌。
    瀟瀟啊瀟瀟,你愛恬靜,卻平地起劇浪,日麗起狂飂,身為兄長的欺壓一次比一次辣手,瀟瀟啊瀟瀟……。
    他光可鑒人的額上落下一滴冷汗。
    太子話畢,堂上已經傳來諸位王子的附議,“當然,誰知道哪一天他也朝我殺來!”“下一個要被砍的可能是我!”“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就想造反。”場麵一時沸沸揚揚了起來。
    瀟瀟抿緊雙唇,忍下了,不再替自己圓場。
    他起身,卸下腰上的平沙劍,交了上去。
    劍離身,劍客不再是劍客,隻能是不能出手、隻能袖手旁觀的凡夫。
    “落雁刀,在屋裏。待我去拿。”
    正要轉身,太子喚住,讓門下去取。
    片刻後,落雁刀也捧了上來。甚至是父王贈的雕弓也一並帶上了。
    瀟瀟注視著隨身多年的兵器,充滿戀戀不舍,用刀劍換來劫浪一幹人的性命是值得的,暫且先求個脫困吧!
    退席前,額上已經沁滿了薄汗,他望了一眼七哥,七王子凜凜那雙蔑視的眼神宣告著,他有太子撐腰。
    高堂之上,諸位王子全都起立,氣氛森怖,再朝瀟瀟來個下馬威壓製,斷不客氣:“今日之事且先饒你一命,兄弟的事你若敢向父王說去,爾後還有你好看。”話畢,眾人將瀟瀟圈住毫不客氣fa泄不滿的怒氣,使勁用上拳腳又搧了幾個巴掌,啪啪啪,啪,瀟瀟搖了搖身子沒回手,抹抹腫脹的嘴角裏滲出的血漬。
    酸酸澀澀的血味像極了他與兄長之間的氣味。
    他必須咽下那份苦澀。
    私刑侍候,那是他對眼前這幾位兄長最濃的印象。
    眾人的拳打腳踢告一段落,又是一口痰往他臉上吐了上來,伴隨著一句吼叫:“這兒沒你的事了,你滾吧!臭小王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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