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孤獨,不需要認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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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凝固的那刻依舊存在,哪怕是身不由己,然而也不代表我們就非得要延續所要發生慘不忍睹的事。無價,這個詞語可以用來衡量一個人的尊嚴,要為無價的事物作無謂的付出就會顯得鄙微。
老師慢步走進教室,眼光先後落到二人的身上,動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把手搭到孟天玄的肩上,說:“這位同學,上課了,請回到座位。”
無疑,這位老師說話的語氣沒有半點威嚴,但孟天玄還是聽進去了,轉身回到最後排的座位上。他察覺到胡安的眼光依然落在自己的身上,看看旁邊本來屬於丁狼而現在已空的座位,孟天玄感到心中存在不安,前路充滿荊棘。
坐了不久,前麵的一位同學轉過頭來,笑對孟天玄說:“老大,你真是夠種的,竟然敢以這樣的眼神看著那個畜牲。”
“你也不是一樣敢叫他畜牲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人又說:“我在背後說而已,要不是因為他在社會上有人撐腰,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是嗎?”孟天玄問道,“那是什麼人?”
“唉!他們的等級製度比封建時代還要複雜嚴密,就是說一個由武俠士組成的犯罪團夥,他們的最高領袖是強勁的上級武俠士。”
“武俠士?又是武俠士,這個世界什麼都和武俠士有關,在武俠士的邏輯上講,現在的科學還有對事物作出詮釋的權威嗎?”
“我看就沒有了,因為武俠士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超越科學的理論。”
沉默。
“各位同學,大家靜點,我有是宣布。”老師站於講台說,“五分鍾之後到校門口集中,今天帶你們去參觀一下我市成立的武俠士博物館。”
武俠士博物館?孟天玄還是頭一次聽說過這個地方,正待沉思之際,聶雲飛已走到他的身旁,拉起他說:“天玄,走吧,今天不用上課,太好啦,哈哈哈哈。”
孟天玄邊走邊問:“雲飛,我們這裏什麼時候搞出個武俠士博物館來的呢?”
“你管它什麼時候不好?又不用我們出錢。”
“哦,這也是,好不好玩的呀?”
聶雲飛摸摸腦袋說,:“我也不大清楚,那有很多關於武俠士的展品,例如什麼寶劍啦,鎧甲啦什麼的。”
“哇,”孟天玄道,“真的假的,真有這些東西嗎?”
“當然真啦。”
“這不怕被其他的武俠士搶走嗎?”
看到孟天玄如此追問,聶雲飛更加侃侃而談:“所謂事物都是相對的,既然這個世界可以有武俠士組成的黑社會,也一樣有武俠士成立的警察隊。”
“武俠士成立的警察隊?”孟天玄說,“不是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可以進入這個警局的武俠士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絕對是一流的高手,專門打擊有關於武俠士的犯罪團夥。但他們是絕不會幹涉武俠士間的互鬥。”
說著,突然一個身影在一間教室飛奔出來,把聶雲飛重重地撞倒在地。
“哎呀,是哪個混蛋?”聶雲飛叫道。
那個撞倒聶雲飛的人站於原地,高大的身材,衣冠楚楚,文質彬彬,而且帥氣,看來並不是和胡安是同類的人吧,這樣孟天玄也不太擔心。扶起倒地的聶雲飛,為他撲去身上的塵土,說:“我看他不是故意的,還是算了吧。”
隻見聶雲飛兩眼目光堅硬,充斥怒火,看似是敢怒不敢言,同時也引來一大群圍觀的人,擠滿了整條長廊,而且大多的還是女孩子。
那人嘴角上揚,邪氣地笑道:“下次給我看好你的狗腳,再碰到我就滅了你。”
“是呀,像他這種人不用給他客氣的。”在旁的一個女生說,“下次再想襲擊無情哥就有你好看。”
“是了,最討厭就是這寫偷雞摸狗的人了。”另一個說。
“就是就是......”一下子間,所有人都議論紛紛,訴說聶雲飛的不是。
孟天玄楞住,他萬想不到這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和他外表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真可謂人不可以貌相。他再看看聶雲飛,孟天玄深知以他的性格,必定會把眼前的人恨罵一番,但此時,他卻保持沉默。
那人理去,所有圍觀的人也在聶雲飛環視的目光一哄而散。混亂之下,孟天玄還聽到一些女孩子在他們的耳邊遺下尖叫的聲音:“哇,這就是我們校的無情帥哥,簡直帥呆了。”
“他的名字叫無情?難怪他是這樣的人。”孟天玄看看聶雲飛道,“雲飛,你怎麼啦?”
“他是一個武俠士,和胡安那是同一夥人,總有一天,我會上前給他一拳,把他打得麵目全非。”聶雲飛咬著牙關道。
聶雲飛說著,一手按住右手的手臂,孟天玄猜想可能他曾經因這而受過什麼樣的恥辱,單憑他眼神透露的神色就可看出。
孟天玄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笑道:“好,那家夥我也看他不順眼了,找機會我們一起扁他一頓。”
“嗯。”聶雲飛答道,然後兩人一同走下樓梯,向著校門早已聚集的人群走去。
聶雲飛,這個孩子的出生和所有人一樣平凡,他似乎天生就要做一個混混一樣。他的家人都無法管得了他,而一直以來,除了孟天玄,也沒有人願意主動去接近他。畢竟所有人都認為和這樣一個無心向學,胸無大誌的人走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好處,很多人也是這樣勸告孟天玄。
而身旁的聶雲飛,一直都是孟天玄心目中的莫逆之交。他覺得聶雲飛並不是所有人眼中認為是那麼叛逆的人,他內心同樣有著極為脆弱的一麵。由於其他人對他的不了解而一直無視他的存在。他決定要做一個壞學生,裝出那樣叛逆的態度隻是為了掩飾自身的情感,去引去別人的注意。
他們都一樣,一樣有著屬於自己的天地,有著自己所無法訴說的情感。或者孤獨無法吞噬一個孩子純真的靈魂,但它可以使其改變,又或者,這個孩子並不在乎,這個孤獨的孩子一點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一路上,聶雲飛一直沉默不語,可能剛才的事真的可以讓他很大的打擊吧。老實說,聶雲飛在這間學校其實也額為出眾的,他經常都會受到別人的奚落與嘲笑也都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即使這樣,但孟天玄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哀傷的眼神。
孟天玄說:“雲飛,何必為了那些人那麼傷心呢?這不是你一貫的作風。”
聶雲飛說:“剛才那個女孩子說,最討厭就是我這種偷雞摸狗的人了。”
“怎麼會呢?隻是她不了解你而已。”
“本來就是,在過去的一年裏,我才開始認識到真正的自己,原來所有人都那麼的討厭我。”
孟天玄看著他說:“但我知道雲飛你並不是那種人,我們是好朋友,我相信你。”
聶雲飛勉強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上帝依然在眷顧我的,讓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知道嗎?天玄,那段一直都蘊藏在我內心的故事,它就像魔鬼一樣纏繞著我,我永遠都無法忘記,也不會忘記,在一年前......
一年前,在那列前往西藏的列車發生車禍之後,聶雲飛發現自己右臂上多了一個盟印,他知道自己成為了一個武俠士,但卻沒有任何力量。
日子照常是那樣的過,聶雲飛依然是父母眼中的壞孩子,更不是老師們眼中的好學生,而且還是社會上的一個混混。他上學遲到無數,頂撞老師,恣意曠課,終日流連於遊戲機室,打架,搶奪,無惡不作。常常可以刺穿別人的自行車胎,在別人的椅子上塗上超能膠,躲在女廁所裏偷窺......
因為這些惡作劇使得他在這間學校的人氣比劉得華還要高。曾無數次被學校公開批評,父母也無數次到派出所拉扯別人,從那道門把他帶出來。雖則他受盡所有人惡怒,唾罵,鄙視的目光,然而他卻毫不在乎,他沉浸於那種罪惡的感覺中,還以此自樂,引以為榮。
因為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都不理解這個孤獨空虛的孩子乃至他有著這種偏激的思想,以這種罪惡的手段去引起別人的注意。
後來,一個美麗的邂逅從此改變了他。某天,他偶然遇見了鄰班的一個叫黃憫的女孩子,當時她不小心碰掉了他捧於手中的書,她忙俯身把書撿起給他,可能是因為她當時還沒有看到聶雲飛的模樣,所以便對他微笑道歉。但當她發現眼前的人原來是聶雲飛的時候,她馬上便收斂笑容,擦肩而過。
聶雲飛依然記得她那櫻花般豔麗的笑容,那一刻心靈的觸動容他相信這個世界存在一見鍾情。
那天,浮雲遮蔽了那一輪豔陽,他終於都鼓起勇氣,寫好了人生第一封情信,偷透地走進鄰班的課室,把這封情信夾到了她的書中。
第二天,他滿懷笑容地來到校門,看見門口的電線柱上圍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在看什麼。聶雲飛走上前去,大聲詢問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那時候的眼神無法形容,馬上便一哄而散。當那條電線柱前隻剩下他一人之時,他也看到了自己寫給黃憫的情信被貼到了電線柱上。
身後的一輛巴士迎風而過,遺下一聲長長的悲鳴。他一手伸到柱子上,把那封情信抓撕下來,因為指尖與柱子產生摩擦而在柱子上留下五道深深豔紅的血痕。
狂風卷席塵埃,落幕的天空如此陰沉,儼然一切都沒有改變,那個孤獨的孩子依舊是那樣瀟灑地踏進校園。雖則往日的大道並沒有鋪滿荊棘,然而他的步伐是顯得那樣緩慢,正如一個人正要走向地獄的邊沿。
-他看到那個叫無情的家夥靠到長廊的一旁,那一群無知少女幾乎把他圍得休克。當無情擋在他的麵前,推動他的肩膀,對他默念那封情信的內容的時候,聶雲飛一拳打紅了他的臉頰。無情卻扭斷了他的手臂,沒有任何一個人因為同情而為他投下憐憫的目光。
在最後一個離開的那個人身上,聶雲飛看到了她的眼神,那個對他不屑一顧的眼神。
他坐在長廊的一角,被劃破的指尖仍在隱隱作痛,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傷心,為何要為這一件事而如此動怒。以往他曾被老師在脖子上掛了一塊通緝犯一樣的令牌在校內遊行,被遊戲機室老板當死屍一樣吊在門上視眾,被一大群流氓追得躲藏到小狗居住的地方,踩下她們的便便,但這樣都沒能遣去他臉上邪氣的笑容。
然而今天,一個、輕蔑的眼神卻扼殺了他的靈魂,哪怕他可以把這視為一次惡搞,也無法承受惡搞帶來的後果。
那封情信仍然握在他的手心,揉成一團,鮮血染紅了上麵的每一個字符,成為他心中永不磨滅的烙印。陽光終究沒有耀亮那個陰暗的角落,而他,真的受傷了。
有時候陽光太過於明媚反而讓他無法適應,他感到了空虛,無助,絕望。
這個孤獨的孩子,終於都感到了——孤獨。
後來,他改變了,他決定要做一個好孩子,做一個好學生,做一個好人。
他從此沒有偷過鄰家婆婆的母雞生下的雞蛋,沒有解開過老爺爺拴牛的繩索,沒有把小鴨子從三樓扔下池塘,沒有遲到,沒有曠課,更沒有躲在女廁所偷窺女生......
然而這個孩子終究沒有得到上帝的慷慨,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他的容身之所。或者,他更適合去選擇死亡,選擇離開這個沒有人認同他的世界,他曾經這樣想。
但一個人活著,可以完全不是為了生存,每個人都有一個信念,執著一個信念,一個人就有延續下去的理由,哪怕痛苦。
他希望可以再見到她,正式地站於她的麵前,以一個平凡學生的身份呼喊她的名字,但一直都沒有,直至一年後......
一年後,他被那個叫無情的家夥撞倒,反而要受到他的責罵,而她竟然說,最討厭就是像他那樣的人。
“我已經改變了,但為什麼我做任何事都沒有意義?”聶雲飛說道,“可能根本就沒有人認同我。”
“怎麼沒有呢?”孟天玄衝他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你,至少還有我嘛。”
“你?”聶雲飛的語氣顯得異常,正如見過鬼的人就會怕黑,自私的人不懂得偉大,井底的青蛙不知道無垠,這個感受過孤獨的孩子也不相信友情。
看看身旁的孟天玄,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在所有人眼中都沒有過的真誠。淚水並沒有溢出他的眼框,他把手搭在孟天玄的肩上,兩人將由此而起,蹂躪前方一條遙長而鋪滿荊棘的大道。
眼光照到他們的臉上,顯得柔和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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