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濡已經徹底下不了床，成日也隻能靠流質的食物果腹了，病痛的折磨讓他早已沒了花前月下的浪漫心情，日漸憔悴的他可以用骨瘦如材來形容了，每天和我的對話也僅限於“好些沒？”“恩”，“疼嗎”“還好”“餓了嗎”“不餓”“吃飯吧”“噢”這樣的一問一答而已。
小河邊廢棄著那艘少濡一釘一鉚造的小船，哪天我和少濡故去時還有誰會想到它曾經為我們帶來的歡笑，又有誰會在乎它曾派過的用場。
鴨子們依然在岸上搖搖擺擺的無憂無慮，很想知道她們的世界裏是否存在同樣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一切的場景和我淒涼的心境格格不入。
“哎。。。”一如我的歎息，少啟站在我身旁，很久沒有近距離的看過他，滄桑早已爬上了他的額頭，歲月也早已給他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記，這些年他過的似乎也不輕鬆。“大哥可能撐不了多久了，也就二，三個月的事情了。”
我靜靜的聽著，曾經覺得度日如年的日子現在居然也就隻是數字罷了，仿佛就近在眼前的指日可待。“兩三個月少濡就要死了嗎？”不知道是在反問少啟還是在重複給自己聽，欲哭無淚的感覺。
“好啊，成天就在詛咒我們少濡，你這個狐狸精。。。”罵聲開始又不絕於耳，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什麼時候過來偷聽的，不長的對話又被她有了新的詮釋。
相信少濡一定也聽到了，屋子裏有了動靜，我完全沒有理會姨娘便回到了屋子，少濡那深陷的大眼睛無辜又淒婉的看著我，似乎有些疑問又有些怨恨，我要過去扶他，又到了杯水端過去，被他打翻在地，沒有經曆過類似場合的人斷然永遠也無法體會我此刻的心情。。。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走出鮑家來到大樹下，像見了至親一樣的親切，我抱著樹幹盡情的揮灑那流不盡止不住的淚水，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一如我的心聲那樣無助，“沐兒啊，如果是你，麵對如今的場麵會如何選擇？少濡是將要解脫了，留下孤獨的我何去何從。。。“
大雨把我淋的透心涼，如果是天意那就這樣吧，不是說過無數次當疼痛已經成為習慣，自然而然疼也不覺得疼了，更何況根本沒有人問你疼與否。
回到鮑家卻被姨娘關在了門外，說半夜一個婦道人家跑到外麵去有傷風化，要在外麵跪一夜作為懲罰，我已經很疲憊了，根本不想再掙紮，聽到少啟的求情聲，姨娘的謾罵聲，或許還有少濡的歎息聲。。。這一切仿佛和我都沒什麼關係了。
寒冷和潮濕令我戰栗，發抖，卻動搖不了我的心，被她們拉進去的時候我似乎已經神誌不清，忽冷忽熱，姨娘的罵聲又開始了，我居然聽的笑了出來，人生多可笑。。。
好像是姨娘還要懲罰我，隻聽到家法兩個字，轎夫默默的拿來了杖板，就是不知道要打我哪裏了，我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去反抗，恍惚中看到少啟跪了下來，說我已經太虛弱了，經不起杖打了，而且看起來像發燒了，要請呂代夫過來把把脈。
姨娘哪裏會因為少啟的話而改變主意，一副不懲罰我，我就不知道他厲害的囂張，她哪裏會知道，生命在於我都毫不在乎了，更何況和她的恩怨。。。
一棍子打在我的腰上，我立刻趴倒在地，骨頭與棍子的交彙聲顯得異常的刺耳，我幾乎哀嚎了起來，一棍子打在我屁股上，頓時鑽心的疼，又一棍子，我的裙子，血還有肉應該都粘到了一起，不知道轎夫哪裏來了這份力量，又一棍子，傷口上撒鹽的滋味應該就是這樣了吧，我憋著努力不哭出聲來，雖然早已成了淚人。
鼻子下麵有些涼涼的感覺，以為因為流淚才造成的流鼻涕，用手一摸才知道是鼻血，由於我一直趴著鼻血一點也沒有止住的意思，頓時地上一大攤血，姨娘似乎也開始感到了恐懼，止住了轎夫，被她們拉起來時我已經無法直立，屁股上的傷痛又讓我無法坐下，我抬著頭想設法止住鼻血，卻瞥見一旁的少啟淚流滿麵，鼻血仍然不停的流著，自己卻慢慢失去了知覺。。。
心裏一陣難受，哭的死去活來，在疼痛與淚水中慢慢醒來，十分困惑這一切是夢是幻，少濡，少啟，沐太太，蘇婆全體注視著我。沐太太一臉倦容，估計好些天沒有休息好了，蘇婆眼圈紅腫，估計為我流了好多淚，少啟一臉緊張，估計沒少擔心，而少濡則蒼白的不成人樣，麵對他們我什麼都不想講，漸漸又閉了眼睛，眼淚卻從兩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