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到的，居然是醒過來的時候能夠聽到有親人發出來的聲音。
一日兩餐，一間小屋，一張桌子，一張床。
清淨的陽光。是早上。暮色深濃。蟲鳴。直至淩晨微弱的曙光。仿佛在這個房間裏度過了生命的全部變化。
經常一整天呆在房間裏。觀察窗外天空顏色的變化。
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在抽屜裏找到刀，蹲在地上對著腳踝附近最脆弱的皮劃去。
指腹在傷口上摩挲。血被暈開來。有點痛。
心裏隨即有什麼東西跑了出來。
找出紗布，把腳踝裹起來。
窗外。天空開始泛白。偏過頭去，看到右邊的山穀有很大顆的星星。
空氣很清新。村子裏的空氣非常好。
在窗前站了一會，待天色更亮的時候，我披上外套，出門去。
我住的這間小房，是獨立的。離親戚家的小樓不遠。原本是堆放雜物的屋，現在騰出來給我住。
我朝遠方的田野走去。那一邊的天已經亮了一片。
田埂很窄，兩邊的小草戳著我的腳，露水打濕了我的草涼鞋。
不久，我到達了親戚家的魚塘。
那裏有棵很大的柿子樹，到季節的時候會掛滿青色的柿子。親戚會把它們采下來，放到大缸一類的器皿中，蓋上幾日，取出之時，柿子便又紅又軟了。
我記得小的時候，站在樹底下抬頭，透過滿樹的柿子，看被遮擋得班駁的天空，夾雜著青紅的顏色，很漂亮。
我在樹下坐下來。那邊的房屋還圍繞著霧氣，遠處的山穀若隱若現。低下頭青草的味道撲鼻而來。我閉眼深吸一口氣。抬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人。
他穿白色的襯衫，已經有點發黃。褲腳被很小心的卷起來。穿綠色的軍鞋，鞋邊粘著草，還有些露水。
他對我笑起來，向我招手。在早晨的陽光裏，我清楚的看到他眼角的魚尾紋。他大概三十多歲。
他認識我？好象我之前沒有見過他。
他還在笑，不停的對我招手，讓我過去。
我起來向著對岸的他走去。
我問他，我們認識嗎？
他說，不認識。但我知道你。
我說，可是我不認識你。
他說，沒關係。
他說，你來這裏住了沒多久，你不認識我。你來的時候我到城裏打工，回來幾天。
我說，哦。
他問我，你是城裏人，肯定知道現在的城裏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書，你給我說幾本。我想給女兒買幾本書。
我問，你女兒不在這裏？
他說，她和她媽在城裏。我想買幾本書，然後去看看她。她今年剛剛初一。
現在的小女孩無非喜歡那些浪漫愛情故事。我給他說了幾本，他記不住，我叫他到書店，叫櫃台小姐給他介紹。
他仍舊感激的謝我。雙手來回的搓，他的手很粗糙。我看見他的指尖有很厚的老繭，還有吸水煙筒留下的特別的黃色。這是村裏男人的特征。
他的皮膚黝黑，應該是長期在烈日下工作的原因。他的襯衫雖然很舊，但是很幹淨。牙也很白，笑起來的時候兩排牙齒會整齊的露出來。看得出來，他很愛幹淨。
他看著我露在外麵的腳踝，問我，受傷了？
我說，摔了一下，倒在柴堆上。
他說，你們城裏的孩子是嬌貴些，路不比城裏平坦。下次要注意些。
我木木的點頭。心想，這個男人本性自卑，一口一個城裏。
我還在發怔，他突然站起來對我說。我得回去喂豬了，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我們還在這裏見。
轉身看看那邊的房子，果然已經炊煙嫋嫋了。農村的人起得早，一大早就喂豬，做早飯。
他向我招招手，表示再見。順著田埂返回。再看親戚家的煙囪，也開始冒出白白的煙。我想我也該回去了，早飯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