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拉滑落到肩膀的衣服，從床上坐起來，看看窗外，春天到了麼？
樹枝上冒出了嫩嫩的樹葉。
蓓蕾上掛著點點露珠。
鳥兒在樹上蹦蹦跳跳，梳理著身上的羽翼。過了一個冬天，他們可以展翅高飛了嗎？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洗得有點舊了，還散發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住在這裏很久了。
我並不喜歡這些東西，時間久了，什麼都會膩。
春夏秋冬，年複一年。窗外的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
景色雖美，早已沒有了賞的興趣。
住到這裏的時候，所能看到的任何一切，除了黑白灰，還是黑白灰。
我的眼睛裏，有的隻是這三個顏色。
住在這裏之前的記憶，已經沒有了。
所能記得的，一直是這一片暗淡的景。
其餘的均不記得。
這麼久，安安靜靜的住在這裏，不吵，不鬧，也不想知道那些所謂的答案。
這樣，挺好。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有的，隻是時間，還有自己。
9點。每天這個時候。她準時出現。
然後說，[今天感覺怎麼樣？]
微笑點頭，慢慢走過去。把她送來的湯喝幹。吃下藥。
這個藥丸沒有效果。世界，還是黑白灰。
他們給，我就吃。
沒有人會害我。
９點３０分。準時洗澡。
頭發很長了，很久沒有剪過。
用的是沒有味道的洗發水，沒有喜歡的味道，沒有其他人那樣的癖好。
或許應該說，喜歡的，也不記得了。
很難說，這是什麼病，沒有回憶，沒有喜好，眼睛看不到顏色。
但至少知道，住了很久，醫生也沒有把我治好。
１１點４５分。準時吃飯。
她會送飯過來。
兩菜一湯，每天如此。
淺口白色瓷碗，沒有花紋。
象牙筷子。
清一色白色。
能看出來，是很亮的白。
１２點３０分。午睡。
不會做夢。
就算有夢，也是昏暗的景。
夢裏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出現。連動物都很少。
沒有喜怒哀樂，很安靜，一點也不吵。
２點３０分。看書。
他們送一些書。
每到這個時候，半依著躺椅，看上一小會書。
護工還會倒一小杯茉莉花茶，置於身旁的小圓桌上。
每每如此，便會慶幸，還好味覺尤在。
沁人心脾，指的是否如此？
５點整。晚餐。
下午吃的不多。
兩片麵包，加一小疊蘋果或黃瓜。
下午，沒有什麼胃口。
吃多了不好。
始終還是病人。
６點之後。
醫生會來找我聊聊天。
她每天都來。
６點，６點１３分，或是６點２５分。
她是肯定會來的。
她笑的時候會露出一邊小虎牙，很可愛。
兩個小時左右，她就會走。
下班。
８點。聽音樂。
有曲，沒有詞。
窗外，天色已暗。
夏天，可以聽見蟲鳴。
冬天，風會呼呼的響。
音樂聲不大，可以清楚的捕捉到那些聲音。
每每此時，便會慶幸，還好聽覺尤在。
９點。睡覺。
床很舒服。床單很白。
吃下藥，進入睡眠狀態。
翌日。
早餐，洗澡，午睡……
每天開始重複。
不會覺得無聊，隻是習慣了這樣的步調。
房間裏很空。
相片，日曆，電視，等等，都沒有。
不需要了解過往，不需要知道日期，不需要知曉外麵的世界。
既然都不記得，何必強迫自己。
這樣的安靜，很好。
他們常會送些花來，放在窗台上。
常常會想，來到我的世界之前，它們應該是什麼顏色？
黃或紫？    橙或藍？
什麼顏色都好，總比得過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