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情義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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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間,一座孤墳默默的依偎著一株青柏,上麵長滿了荒草,薛琪和阿木蹲在一邊,一點一點奮力的清理著,落雁拎著一個竹籃,裏麵的紙錢已燒了大半,剩下的也正一把一把往天上揚著。林風卷著冥幣紙灰輕轉掠過,留下一地悲傷。
“爹,娘,呂叔叔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把他救出來的,就算拚上這條性命。”薛琪想起種種往事,鼻子酸溜溜的,險些落下淚來。
看薛琪難過,阿木心裏也不是滋味,他把手裏的雜草用力的甩出數尺遠,拍著胸脯對著孤墳說道:“伯伯伯母,你們不用擔心,有我阿木在呢,拚命就是兩條命,薛琪絕對不會走在我前麵,呂大俠也一定會被安全的救出來。”薛琪伸出拳頭,和阿木對視,阿木嘿嘿一下,也伸出自己的拳手,兩個沾滿的泥土草灰拳頭撞在一起。
落雁靜靜的看著兩個人,許久,眼中有一絲波瀾流動,像是幹涸的泉眼重新生出了活水的欣喜,又像是翱翔的雄鷹看到高聳入雲的天山的無奈。
等落雁散盡了竹籃中的最後一疊紙錢,用土埋好殘存的火星灰燼,薛琪和阿木也已經把周圍的雜草清理幹淨了。薛琪最後又往墳頭添了些土,正準備又要說點什麼,突然落雁抓住他的胳膊,急衝衝的把他拉進不遠人高的草叢裏,阿木也沒頭沒腦的跟著鑽進去。
“怎麼了?”“噓!”落雁示意兩人不要出聲,盯著墳頭對麵的山路道:“我聽到草動的聲音了,可能閣主的人已經追來了。”阿木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驚訝道:“不是吧?天緣派的地盤也敢來?”“噓!”落雁衝著他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薛琪想了一下,問道:“今天什麼日期?”阿木道:“五月初五啊,端午節,我本來還打算等下我們一起去山下的鎮子裏找些粽子來吃的。”薛琪站了起來,望著山路,道:“不用擔心,那應該是明道師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你猜錯了怎麼辦……”
話雖這樣說,阿木和落雁還是跟著薛琪順著山裏往樹林深處走去。薛琪走在最前麵,阿木一邊走一邊問落雁道:“你怎麼不勸勸他,碰上殺手我們就都玩完了。”落雁反問道:“你怎麼不阻止?”阿木不假思索道:“薛琪說不是嘛,我相信他。”“為什麼?”“哎?哪有什麼為什麼,好兄弟,當然相信了!”
眼看著阿木追上薛琪,落雁獨自落在最後,兩人的身形穿梭在斑斕的樹蔭間,層層綠葉中漏下來的太陽光線在兩人的肩上跳躍,有些刺眼。
“啊!”前麵傳來薛琪的驚呼。落雁心底一緊,疾步穿過幾株粗壯的古木,前方一條細流截斷了山路,右手邊是一小塊空地,薛琪和阿木都站在那裏,他們前麵,竟然也是一座孤墳。
落雁快步走過去,道:“怎麼了?”薛琪回頭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他微微側著身子,落雁才發現兩人與孤墳中間還有一個人,此人白髯長眉,道袍加身,仙風道骨,他正往碑前撒著酒水,而他前麵的孤墳竟也不“孤”,一座墳卻有兩塊墓碑,而每個墓碑上麵又都刻著兩個人的名字,一塊墓碑上刻著“公孫淩日、上官雲之墓”,另一塊上刻著“獨孤弄月、孫星兒之墓”。
三人默默的等祭祀之人禱告完畢,薛琪這才給雙方介紹道:“落雁,這位就是明道望塵前輩,明道前輩,他們是阿木和落雁,我們有急事找您,您可算回來了——是因為這幾位吧?”薛琪將視線轉向墓碑。
明道望塵捋捋長髯,感歎道:“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可那年端午的記憶猶如昨日,唉,人間真情能稱得慘天絕地的,唯有他們了。”
阿木好奇心大起,道:“這麼悲慘?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落雁道:“不知這幾位是否為天緣派人,為何隻有前輩一人拜祭?”明道望塵黯然道:“如今的天緣派,見過他們的人,恐怕隻剩下我了。對了,你們有什麼急事?”
薛琪道:“師父還沒回山上?宋師兄給您留書了,我們也正為此事而來,呂叔叔他……”“哦?呂岩如何?”
明道望塵帶著薛琪三人回了山上,看過宋天宇的留書後,眉頭緊皺,半晌沒有說話,其他人也安靜的坐著,不敢出聲。
終於,明道望塵起身,道:“江湖難得平靜十幾年,這下隻怕會有一場大劫。薛琪,你和阿木都不會武功,落雁姑娘也是帶傷之身,這裏還算安全,你們暫時就住在這裏,我下山去找天宇他們。”
薛琪心裏著急,道:“前輩,您收留落雁我很感謝,可是,是我沒保護好呂叔叔,理應負責把呂叔叔就回來,我不會功夫可以學啊!”“我也是我也是!”阿木也跟著嚷嚷,拍著胸脯表示絕不願意留下來。落雁看著他們沒講話。
明道望塵眼神柔和下來,道:“你們勇氣可嘉,但功夫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就。”見事有轉機,阿木道:“天緣派那麼厲害,肯定有武功秘籍或者什麼速成法之類的吧?”麵對阿木的詢問,明道竟沒有回答,整張臉似附了一層陰雲,微縮的瞳孔裏沉了一片灰色。
薛琪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明道麵前,仰首道:“我們是決計無法袖手旁觀的,師父!”隨即,阿木跟著跪倒。落雁看著兩人,眉頭微微皺了皺,右手手指繞過胸口的發梢,一縷青絲纏繞後又鬆開,漸漸有些淩亂。
明道的視線在兩人的發頂盤旋,聲音竟有些淒涼,“也不是什麼速成的法子,隻是通過醫理輔助內功修行,雖說能大大縮短成就的時間,但對練武人的身子損傷亦是不小,你們要考慮清楚。”
明道望塵走後,客廳裏的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阿木撓撓後腦勺,終是忍不住好奇問道:“能有什麼損傷啊到底?師父怎麼不說清楚?”落雁道:“但凡武功講究的都是內功為根,外功為幹,外功的招式若下苦工也許能練成,內功要人能自主控製體內氣血,因為人體血脈運行周天和氣血在內捉摸不定的關係,內功是無論如何都要時間去一點點累積才可以的。如明道師父所言,倘以外力強行控製體內氣血的話,人體長久以來的生理規律被打亂,即使護理的再好,免去了肌膚筋骨之苦,恐怕減壽幾年還是躲不了的。”阿木吸吸鼻子,撇嘴道:“聽著好像算命的泄露天機遭天譴一樣,哇!”阿木誇張的抖動四肢,薛琪也不理他,鄭重道:“我寧願受苦減壽,也不要龜縮苟活!”
夕陽西下,此刻望向西方便能觀賞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隻是現在似乎沒有誰再有這個雅興了。
秋水山莊廳堂中各路江湖人士濟濟一堂,白日的各種在眾人的口中耳中出出進進,熱鬧的菜市一般。這時就聽門外一人喊道:“龍利過來了!”
經此一日,“龍利”的名字已經徹底的以“能者”的名義刻在了眾人的腦中,看到他走進來,眾人紛紛施禮客套,倒是有些忽略了跟在他身邊的郭錚,郭錚鼻子裏的那個“哼”字幾不可聞。孫逸軒和閔劍鋒站在眾人外圍,跟著大家一起微微施禮,也沒有多說什麼。
龍利入座後,眾人都不在言語,安靜的和剛才仿佛兩個世界。郭錚見龍利也不抬頭,隻是端詳著手中的茶杯,就以手掩口輕輕咳了咳。
龍利不疾不徐的啜口茶,淡笑著開口道:“各位不必擔心,呂岩已被關在山莊的酒窖中,由銅陵門少門主親自把守,不會有問題。”有人還是擔心問道:“呂岩武功高強,若不就地處決,禍端無窮啊,白日那般模樣都能出手傷人……龍利打斷道:“我也想到了,所以,鎖了他的琵琶骨。”“什麼?!”
龍利語驚四座,練武之人若被鎖了琵琶骨,那就和廢了武功沒什麼兩樣,其痛苦程度,較之沒有武功又更甚百倍。瞧著龍利言談舉動沉穩幹練,卻沒想到下手這麼狠辣!眾人皆是臉色變了幾變,青的畏懼,白的膽怯,紅的激動。
龍利也沒在意大家的反應,繼續研究手中的茶盞。他身後的閉月嬌聲道:“諸位英雄來這裏不是要繼續商量白天的事情嗎?怎麼?還沒商量出個結果?”
閉月話音剛落,君山派嶽海鵬接言道:“我看沒什麼好商量的了,龍少俠不僅捉住了殺害盟主的真凶,論武功也不再我等之下,這盟主之位,理當由龍少俠來坐才是。”玄淑派白慧道:“白日我等一時心切打鬥失了分寸,也是龍少俠出手製止,像龍少俠這般德才兼備的俠士,實是盟主的不二人選,各位覺得呢?”
有了兩個掌門領頭,馬上有更多的人跟著附和,一個說“龍少俠沒有名利之心,功高心不高,是大家的榜樣”,另一個說“龍少俠乃天緣正宗門人,武林的泰鬥,絕對信得過”。最後郭錚讓大家安靜下來,道:“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看也沒什麼必要繼續為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了。龍少俠,你也別再推辭,為了武林著想,這個盟主你更要當仁不讓才是。”
龍利這才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向周圍抱拳道:“承蒙各位不棄,我要是要推辭的話,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好吧,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以後還請列位多多關照。”
夜色漸深,秋水山莊東廂房的燈卻似乎更加明亮。
羞花端起茶壺為龍利續了一杯龍井,馬上退到了後麵,和閉月一起分列龍利兩側。這個屋子似乎已經沉默了許久,寂靜得能聽清龍利手指骨節的錯動聲。
“你們就這麼讓他們跑了嗎?”不像問句的問句,龍利的話比那數九的寒風還要冰冷,“還是我高看了你們,一個門派守一個方向都能讓人逃脫,誰告訴我連隻蒼蠅都飛不過來著?”
嶽海鵬額頭上的汗已經鑽進了眼睛裏,有些灼燒的疼,他抖著聲音說道:“龍公子息怒,我們也沒想到那些地痞混混就是這次攪亂大會的同黨,知情的人都在會場,也來不及通報守在外麵的人……”嶽海鵬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動,聽不到聲音了。
“那可能我也來不及給你們這個月的解藥了。”龍利的話沒有一點感情。
“公子!求公子開恩!”白慧清晰的記得自己藥效發作時的痛苦,那種萬蟻噬身的痛苦讓自己連拿劍自刎的力量都沒有,此刻也顧不得什麼身份顏麵,白慧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嶽海鵬和柯溪寧、楊衛斌的頭垂得更低了。
閉月突然在後麵“嗬嗬”笑出聲來,道:“玄淑派,君山派,柯家堡,華清門,嘖嘖,名字都起得不錯嘛,不過,我覺得你們還是叫狗熊幫更貼切些。”
一旁的郭錚心知自己和這些人的命運連在一起,也明白龍利不會這麼快放棄這些棋子。他走到龍利近前道:“龍公子息怒,雖然人沒有捉住,可呂岩還在我們手上,隻要我們再稍微想想辦法,布個局,肯定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龍利道:“話雖如此,可你也看到了,呂岩一心求死,如果他再看到有人為他出生入死,不等我們拿刀,他自己就咬舌自盡了。”
閉月思索一陣,道:“公子莫急,呂岩這顆棋既然甘願成為棄子,我們不妨就先把他放放,想辦法走另一顆棋子如何?”“你是說——”“沒錯,就是鐵、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