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情牽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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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煙閣外,一隻白鴿被放飛在空中,很快盤旋不見,龍可天搓揉著手中的信條,重重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鐵林南,你在地下可要看清楚,這個你奪了守了半輩子的江湖,很快,很快就是我龍氏的囊中之物,看我怎麼讓你們這群滿口俠義的小醜後悔出現在這個江湖!”
“閣主,密信。”龍可天接過手下遞過的信件,打開看後合手運氣,隻見這信件和剛剛信鴿帶來的信條一起變成了漫天碎屑。龍可天揮手,道:“叫龍浩來。”
寒煙閣暗獄裏,角落有兩個守衛肅立,廊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擺了一壇酒,龍浩正在一杯一杯的慢飲,眉頭緊皺,前方暗獄門後,隱隱傳來女孩子的談話聲。
“小姐,今天他又來了。”“都說了別管他,又不會放我們出去。”“這都多久了,島主一定急死了。”“小雨,你就別轉了,省省力氣吧,這鬼地方連個螞蟻都進不來。喂!外麵的!能不能少喝點兒?我聞著酒味頭暈!”
龍浩放下酒杯,抱起酒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道:“江湖兒女哪能不識酒味?你這丫頭做不成大家閨秀,連個灑脫的江湖人也是不合格。”蘇佳雪道:“要你管!我說,你就沒別的事情做了麼?怎麼閑得把這裏當酒館?”龍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誰說我閑?我可是剛殺完了人來的。”
門另一側的三個女孩子依偎在一起,聽見龍浩的話都木了表情。蘇佳雪鎮定片刻,道:“你是殺手?”龍浩渾然不在意的繼續自斟自飲,道:“是,也不是。”蘇佳雪接著小心試探著問道:“你殺過很多人?”龍浩很幹脆的回道:“是。”
沉默了一陣,蘇佳雪緩緩說道:“你有想過那些人是真的該死麼?”龍浩喝酒的手臂一陣,將在半空半晌才將酒遞至唇邊,這次灌得急了些,嗆得他微微咳了咳。龍浩猛然站起身,欲朝外走,道:“我來這兒不是受你質問的。”
“我隻是問問,再者,我告訴你,你們的陰謀是不會得逞的!我爹一定會來救我的!就算這地方再隱秘,隻要爹派風叔叔過來,他就一定能找到的!天下沒有風叔叔找不到的地方!”蘇佳雪有些激動。“是麼?隻是找得到,並不代表能救出去,你還是祈求上天保得他全屍吧。”“你什麼意思?喂!我在問你!龍浩!你要是敢傷了風叔叔,我一定不放過你!龍浩!!”蘇佳雪回頭狠狠的敲打著鐵門,小雨和霜兒扶著她。
外麵有守衛的聲音道:“別喊了,二少爺走了。”蘇佳雪壓著牙狠狠的跺了一下腳。
另一個守衛問道:“二少爺為什麼要來這裏喝酒啊?這都第三次了。”先前說話的守衛道:“誰知道,莫不是看上了裏麵那女的?”“不可能,又不是大少爺。自打我進寒煙閣就沒見二少爺正眼看過哪個女人,除了落雁小姐。”“可惜落雁小姐出事了,二少爺可能受了打擊。”
龍浩出了暗獄,環視著周圍的假山綠蔭清池,腦海中呈現了塵封已久的記憶,腳下這個暗獄,就是他和落雁初識的地方,那個時候,落雁十歲,他十二歲。
龍可天坐在一邊,麵對著困在暗獄角落裏的幾十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個亂發瘦小的老頭子佝僂著身子在孩子們中間遊蕩,按按這個孩子的肩膀,摸摸那個孩子的胸口,不時的蹲下身子扯過一個孩子用一雙血管虯結幹枯如柴的雙手從腳踝捏到後頸。有幾個孩子被這個老頭兒挑出來站在隊伍外麵。
有吵鬧聲傳來,龍浩跟在龍利身後跑過來,龍利拉著龍可天的衣袖,道:“爹,我跟龍浩說七步大師隻要捏他幾下他就能變成武林高手,他還不信,你告訴他,我沒說謊。”龍浩四下環顧著暗獄,很快便被那群孩子和那個老人吸引住了視線。
龍可天摸摸龍利的腦袋,道:“那叫摸骨,七步大師能憑借一個人骨頭的形狀來確定這個人的練武資質,被評價好的話,如果這個人能用心練習,肯定會比普通人進步快,成就高,但是如果他沒有用心的話,就算被七步大師捏過再多次也無用啊。”龍利撅著小嘴道:“那我說的話也不是全錯啊。”
這時,龍浩輕輕“啊”了一聲,就見七步大師從人群中領出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一雙眼睛靈動的盯著自己。
七步大師衝龍可天點點頭,道:“就這些了,不過是矮子裏麵拔高個,沒有特別好的,除了這個丫頭,她骨骼緊密、身體輕盈,對練武來說是個根骨奇佳的苗子,仔細調教,必能成器。”龍可天拖著下顎,道:“長得也算不錯,把她送去和先前的三個女娃兒一塊訓練吧。”
有人過來拉起小姑年的手邊往外走,小姑娘邊走邊回頭瞅著龍浩,眨動的大眼睛裏帶著一點驚奇。龍浩也一直看著直到兩人不見了身影,然後想也沒想拔腿追了出去,不顧後麵龍利叫他辯論的呼喊。
龍浩跟著兩人一直跟到了別院,龍浩隱約知道,這裏是父親為那些特別聰明的孩子進行訓練的地方。他躲在牆垛後麵等著那人安排好小姑娘離開別院,抽身滴溜溜鑽進了那間屋子。
屋子不大,有兩張床,整個房間簡單樸素,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龍浩左顧右盼的時候,就聽到小姑娘的聲音,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欣喜,“你來了!”
龍浩看著小姑娘從屋子中間的屏風後麵走出來,她已經換上了新衣服,隻不過發髻還是亂糟糟的,小臉上還沾著泥巴。
“你要先洗澡才能穿新衣服。”龍浩指著她的頭發。小姑娘上下看了看,紅著臉道:“可是我要先燒水,管叔叔說如果不穿這身衣服在外麵走動,就會被抓起來。”“這個……”龍浩知道“管叔叔”就是剛才離開的那個人,他負責管理這個別院。他撓著腦袋,嘟著嘴巴,道:“反正你要趕快洗啦,我讓人再給你準備一套新衣服,這個都髒了。”龍浩局促的樣子惹得小姑娘嗬嗬笑了。
龍浩窘迫的坐到一邊的凳子上,小姑娘湊到他麵前,道:“你到這裏幹什麼?”龍浩道:“剛才在下麵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小姑娘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很像我哥哥。”“你哥哥?”小姑娘的眼簾下垂,神色黯淡下去,道:“我沒有父母,一直跟哥哥一起生活,可是去年冬天,哥哥染了風寒,沒錢醫病,就死了。”
龍浩吸吸鼻子,不知道要怎麼接話,最近院裏多了很多這樣的人,他早就不稀奇了。小姑娘倒沒有難過多久,她很快恢複了笑臉,對龍浩道:“你也是被抓來的嗎?他們抓我們來幹什麼?梁幫頭說他們是抓小孩兒回來吃,真的嗎?”龍浩生氣道:“胡說!這裏供吃供穿還會教功夫,什麼吃人?梁幫頭是誰?在那裏胡說八道!”小姑娘道:“他是我們村裏乞丐的頭頭。不會吃人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替他來了,這裏有吃有穿,都不用乞討,多好。”
龍浩突然問道:“替?你替他?”小姑娘道:“嗯,那天梁幫頭被捉住,剛好我遇見了,我看他們說梁幫頭年紀大不好交代,但是人數還不夠,我就說我替他。”龍浩驚道:“你不是覺得來這會被吃掉嗎?”“可是梁幫頭總是很幫助我,他還有兩個妹妹,而我就一個人,不應該替他嗎?”小姑娘的神情清澈,似乎被問了一個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
龍浩完全愣住,他努力想著她的話,可還是無法理解,隻是再仔細看眼前的小泥人兒,突然覺得可愛起來。龍浩胸中騰起一股意氣,說道:“我作你哥哥吧,我叫龍浩,你叫什麼?”
小姑娘眨眨眼睛,道:“管叔叔說我叫落雁。”
……
“龍浩,你在想什麼?”
龍浩猛然從回憶中驚醒,抬頭看向前方的父親,道:“我隻是在想,您一開始不是說隻讓大哥和閉月去參加武林大會嗎,為什麼後來又讓羞花趕過去?其實一切準備都已經妥當,大哥和閉月完全應付得來。”
龍可天道:“我當然沒有懷疑龍利的能力,隻是女人在側,有些事情總是不得不防。”龍浩道:“那讓羞花過去,兩個女人豈不更不利?”龍可天笑道:“就是要兩個女人才能平衡。你自小一心習武幫我做事,從未涉及兒女之事,不明白也很正常。風鶴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龍浩道:“所有人都沒留活口,風鶴也掉落懸崖,那道山崖深不見底,應該沒命了。”龍可天臉色微變,道:“不能掉以輕心,蓬萊是我們最大的隱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派人去崖底搜!”龍浩地頭應承。
“還有,”龍可天叫住轉身欲走的龍浩,道:“我已經派人追繳落雁,她的事情你就別插手了。”龍浩默然不語,龍可天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感情好,放心,我隻是想抓她回來懲治一下,但如果遇到反抗,你要知道,她了解太多寒煙閣的事情,迫不得已……”
“知道了。”龍浩疾步走遠,仿佛聽不到那半句話,事情便永遠不會變成那個結局。
可是,很多時候,並不是你聽不到看不見,事情就不會發生。
落雁掩護著薛琪和阿木躲到一戶農家的牲畜棚裏,三人中隻她一人能武,加上連日疲於奔命,如果不是僥幸提早發現寒煙閣的探子,恐怕三人都以斃命。天很陰,沒有月亮,星星也不見一顆,剛好幫助三人躲避身形。
依著茅草,三人屏氣許久,直到確定探子走遠不會再回來才敢稍稍鬆了口氣。阿木揉揉發麻的雙腿,道:“薛琪,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薛琪看落雁沒有受傷,也便放心的舒展開身體,抬頭望著黑壓壓的天空,道:“我們現在已經進了川滇,一直往南走,最多三天,我們就能看見無量峰。”落雁道:“雖然你說要找天緣派幫忙,可是,秋月隱士人如其名,已經很多年沒人見過他了,除了被刺的鐵盟主和關在暗獄裏的呂前輩,天緣的四季俠客就剩下春水道君明道望塵,但我聽說,這位春水道君喜好遊山玩水,行蹤飄忽不定,我們能見到他麼?”
薛琪道:“明道前輩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宋天宇會在。”“宋天宇?誰?”阿木問道。薛琪道:“他是明道前輩唯一的徒弟,我們小時候見過幾麵。雖然師父行蹤不定,可是宋天宇從進入天緣派之日起就極少下山,我想,隻要我們見到他,總會有辦法見到明道前輩的,即使見不到,宋天宇是天緣派的單傳弟子,也會幫到我們的。”
天邊遠遠的有雷聲傳來,隱隱空中有了雨絲。幾人商量一下,一起向村子東麵跑去,剛剛逃命經過的時候記得那裏有座土地廟的。
土地麵也說不上有多破舊,隻是畢竟是偏遠貧瘠之地,香火像是將斷未斷,供桌上的貢品也隻剩下了兩三個果子。三人關好門窗,從田地裏拾了些稻草,便準備在這裏借宿一晚。
落雁睡在土地廟東側,薛琪和阿木在西側。薛琪躺了一會兒,四下寂靜,暗夜中的一切聲響被無限放大,外麵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在敲打著耳膜,對麵偶爾翻身壓過稻草的碎響好像也能騷動自己的心髒。
“還沒睡麼?”薛琪輕輕地說道。
許久,對麵傳來落雁同樣輕輕的回答:“嗯,有些睡不著。今天遇到了三路人馬,可能閣主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路線。”
“馬上就到無量峰了,到那裏就安全了。等到了天緣派,我會請求明道前輩收留你,你也不用繼續跟我們亡命天涯。放心吧,小時候明道前輩對我很好的,雖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我相信他。”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薛琪甚至以為落雁已經睡著了的時候,縹緲的聲音飄進耳朵,好像還帶著淚意。
“我們,一定要分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