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晟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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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南到晟都並不是很遙遠的路途,隻是素顏和宋煜體內的毒惟有府上南宮先生可以解,所以趕得格外急。
馮保河此時正跪在榻前為昏迷不醒的素顏擦去虛汗。
“出去。這裏的事不用你管。”守在素顏身邊渾身無力的宋煜勉強撐起身子嗬退了宋保河。
宋保河不應,換了手巾繼續擦拭,看向宋煜的眼神竟如女人一般如泣如訴:“到如今世子還不明白嗎,奴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世子!王爺逼死夫人是為了天下,如今逼您離開少夫人也是為了這天下。試問世子心中,究竟女人重要還是天下重要?孰輕孰重,望世子仔細斟酌啊!前時世子為了替宮錦姑娘贖身已是得罪了當今皇上,現在您又把洛嘉王的妃子奪來,可是要置天下於不顧?且不說皇上對於王爺擁兵自重已多有不滿,單是洛嘉國那邊已是教人頭疼,王爺前些日子已經收到洛嘉王的密函,要王爺助他滅燊。”
宋煜臉上的表情因最後一句話立刻由厭惡轉為震驚:“有此事?那……”
“正是拿公主來要挾的。那洛嘉王何等聰明的人物怎會不知自己的妃子被掉包!他等的正是這樣一個時機,等著世子上套,逼著您和王爺與洛嘉結盟助他滅燊!”
“唔。”昏迷中的素顏突然痛苦不堪地蜷起身子,眉心緊蹙。
馮保河立即住了嘴。
素顏翻了身,並未清醒。
宋煜攥著她手,目光如炬。
馮保河識相地把手巾放回水盆,臨退下前突然又伏到地上不住地磕頭:“我知道世子瞧不起我,當初您那樣看中奴才,奴才卻偏低三下四地去巴結王爺。可是奴才心裏有譜,奴才就是做狗也是世子的狗,奴才的命是世子給的,我怎麼會背叛世子!隻是世子叫感情給迷惑了雙眼,王爺固然是您的殺母仇人,可是他也是您的父親,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能把您捧上那把椅子。這,也是奴才的最大心願,所以才想方設法跟了王爺,為的就是為世子打天下。我知道您不稀罕,可是奴才卻不能不做!等完成大業的那一天,世子殺我也好,殘我也罷,這命本就是世子給的。隻是希望世子理智些,這女人不能留啊!留下她,就是答應了洛嘉王的要求。眼下,還不是滅燊的大好時機。而且就算要滅,也斷不能和洛嘉王一起滅啊!”
“你下去。”宋煜麵無表情地緩緩嘣出三個字。馮保河叩了叩便彎著身子退了出去。
馮保河出去後車內安靜得有些詭異,宋煜俯身看向素顏。她的臉扭向臥榻裏側,隻能看到側臉的輪廓,嘴唇的線條從這個角度看去格外剛毅。宋煜伸出手探了上去,柔軟的觸感仍是花朵般美好,隻是異常冰涼。
天下是什麼?宋煜的心頓時火燎般地灼了起來。男人的野心難道要通過這些無辜的女子來實現嗎?他痛苦不堪地彎下身子,腦海中混沌一片。
他看見一個小男孩正跑跑跳跳地自遠處過來不住地揮著小手。他笑著回應,但那男孩轉眼便拐進了一間廂房。
“娘!”男孩把風箏扔到地上便朝一名婦人的懷抱撲去,“爹說你不肯吃藥讓我過來勸娘吃藥。娘你為什麼不肯吃藥?生病了就要吃藥這是娘以前說的啊!”
那婦人緊緊地摟住他,眼角尤掛著淚痕:“娘怕苦。”
男孩仰起臉天真地說:“一口氣喝完就不會那麼苦了,那,這是蜜餞,娘不是說喝完藥吃這個就會甜了嗎,給你。”
婦人接過蜜餞疼愛地蹭著他的臉:“好孩子,答應娘,將來若找到真心喜愛的女子,一定要好好待她,給她所有你能給的愛,好好疼她,定不要叫她傷心!”
“我知道了,娘。”男孩拚命點著頭。
婦人滿意地笑了,戀戀不舍地親吻著男孩。從額頭到下巴,那吻疊了一層又一層,密密地糊上去。男孩咯咯地笑著要躲,卻看見母親臉上斑斑淚痕格外淒楚。他小心地為她拭淚:“娘你怎麼了?”
“娘高興。等娘的病好了,就帶你去打獵,好嗎?”
“好!”男孩的眼睛分外明亮。
婦人慈愛地笑著端起藥,一飲而盡。
“娘……”男孩怯怯地看著母親嘴角綻放出血紅色的旖旎花朵不知所措。他搖著她,拚命地搖晃著,直至母親閉上雙眼再也無法醒來。
“娘——”宋煜用力攥著拳,指甲都要掐進肉裏去,可仍舊無法減輕心裏的痛。胃裏翻江倒海般地折騰起來。
這個片斷折磨了他十幾年,每次不經意的碰觸都會帶來戰栗的疼痛。如今卻要再次麵對這樣一個境況。
想到素顏昏倒前那句玩笑式的“不怕”心裏就如暖陽一般普照著。他按了按太陽穴沉沉地靠在靠墊上耳邊響著馬車的軲轆聲,在心裏默默地說,素顏我們定好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車輪飛快地轉著,窗外的景色也迅速地變換著。王府一日比一日近,宋煜的心反而一日比一日坦然。他要親自告訴那個人他多年前放棄的正是自己畢生追求的,他畢生追求的正是自己此時決心放棄的。
抵達王府是在淩晨時分。宋煜抱著素顏下車時晟南王就冷冷地站在府邸前看著素顏。
“南宮先生。”他低沉地向旁邊的男子囑咐,“拜托你了。”
“是。王爺放心。那毒雖然罕見,卻並不難解。”
晟南王點了點頭,向旁處側了側身子給宋煜讓出道兒,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視而不見地從自己身旁穿過去朝後院的廂房走去。
“王爺。”宋保河上前打了個禮等候吩咐。
“給李將軍鬆綁。”晟南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劉九陽等人身邊,“一路上因為老夫的家事叫各位受委屈了。”
“王爺說的哪裏話,我們是世子的人,為世子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在所不辭何況如此區區小事。”
晟南王啞然失笑。宋煜身邊有這樣的人守著多少也讓他這當父親的寬慰些。
宋煜扯了扯被子,拉到脖頸厚實地把素顏裹住。南宮先生開了藥方吩咐丫環拿去藥房抓藥。
“世子,你雖有武功護體但這樣操勞下去也要傷身的,這裏有丫鬟們守著就好。”南宮先生走近勸說。宋煜隨意地點了一下頭。南宮知趣地退了出去,見到站在庭院處的王爺,無奈地搖搖頭上前稟告:“世子對那姑娘是真的上心。”
“南宮,你可知那女子是何身份?”晟南王嘲諷地說,“她就是那個被軟禁多年的顏格格,大千歲和瀟妃的女兒。”
“不是說……”南宮禁不住歎出。
“兩個!”晟南王幽幽地說,“兩個呢!而且都被我這不孝子給遇上了!為了那一個,他連皇上都給衝撞了。如今又出現一個,這教我如何是好!”晟南王氣得都要捶胸頓足。南宮趕忙好語相慰。“罷了。你也剛從山上趕來,還是早早歇息吧,我這王府怕是再無寧日了。”他喟然長歎。
***幾日後素顏醒來,剛一睜眼便撞進守在床前的那泓深邃眼波中。
“你是?”素顏鎮定地捋捋額發坐了起來。
“在下南宮籬。”
昏迷前曾聽馮保河提及一個南宮先生,想必就是眼前人。如此說來他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素顏展顏笑道:“多謝南宮先生救命之恩。”
“少夫人莫要見外,我與王爺是舊識。而且毒不致命,少夫人不要上心才好。”
素顏勾起嘴角微笑回應。室內擺設簡樸卻不失大方。她略略打量了一番,目光定格在牆上的一幅畫上。
“那是……”
南宮先生順著素顏手指的方向尋去:“是夫人。”
夫人。素顏喃喃重複了一遍不再言語。兩人沉默地端坐著,氣氛不免有些怪異。
“先生。”素顏終於忍不住開口,“可否容我梳洗一下?”
“哦,是了。”南宮尷尬地起身離開。
見他離開,方才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才走進室內服侍素顏。
“世子呢?”素顏開口便問。
“回少夫人,世子和李將軍商議要事尚未回府。”
素顏波瀾不驚地接過茶盞漱了口又問:“幾時出去的?”
“兩個時辰前。這幾天世子總是要抽出幾個時辰和李將軍出去商議要事。”
是和陛下的要求有關嗎?素顏心不在焉地首飾盒裏挑來揀去終於拿出一個珍珠發飾遞給婢女別至發髻旁側。
馮保河說那番話時素顏恰好醒來,靜靜地聽著他說洛嘉王拿她做籌碼來要挾宋家結盟攻打燊國。椎心的疼痛令她禁不住籲出聲來。那日夢中洛嘉王陰鬱的麵孔再次浮現“素顏啊,你以為你是誰?你是禮物!是禮物!是男人的禮物,是權貴的禮物,是利益的禮物”。曾經她作為一件求和的禮物從父親那裏送到陛下手中。短短幾年,她便再次作為一件示好的禮物從夫君那裏來到宋煜身邊。
她,終究隻是一件禮物。
可是,禮物也是有價的不是嗎,他明明答應十五年的,現在連八年都不到他就要反悔了。素顏緊緊地抿著唇。
“少夫人真是國色天香啊!”其中一個較活潑,名凝萃的丫鬟禁不住讚歎起來,“先前少夫人的美雖然蠱惑人心,但眉宇間總是浮著一種薄薄的哀愁,此次回來倒是平添些淡然呢!”
先前?素顏一怔,迅速反應過來。想到那個為了她的自由困於洛嘉的宮錦,心裏不免顫動起來。陛下既然已經發現了真相,那宮錦此刻是怎樣的處境呢?
“少夫人,這是世子前些日子去韻繡莊為您定的衣裳,昨兒晚上剛送來,您看,選哪件好?
素顏看去隻覺姹紫嫣紅一片。宋煜怕是把所有顏色的衣料都訂了一套來。素顏隨意地指了一下:“就那件吧。”
“泥香,去花廳看看南宮先生是否還在。”素顏對另一個沉默寡言的丫鬟說到。
“是。”泥香福了一禮便匆忙出去。
“我昏迷的這幾天除了世子還有誰來過?”素顏偏頭問向正在服侍她穿衣的凝萃。
“除了世子就隻有南宮先生了。”凝萃脫口而出,“世子下了令,除了我和泥香,府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得踏進掬思園半步。連王爺都不能例外。”
“除了世子,隻有南宮先生來過嗎?”素顏蹙了眉。那幾日令她心神不寧的目光難道不是王爺,是南宮籬?
“是。因為南宮先生精通醫術又負責為少夫人解毒所以才能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