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靡音.蓬萊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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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隻是一隻無憂無慮的飄零燕,春來銜泥,秋時呢,不願南遷!
卻不得不,和我久居的閑雲山說一聲再見!
——文記
蓬萊今古但聞名,煙水茫茫無覓處。
傳說在東海的某處,隱秘著一個蓬萊仙島,那是與水月神殿一樣淩駕於凡世之上的仙地,島上有一座山,名曰閑雲山,傳說那裏的村民淳樸,心無雜念,在這喧囂凡塵之外,過著閑適安逸的生活。
凡人鮮少有人能真正到得了蓬萊仙島的,因為那裏繚繞的仙氣,阻止了一些世俗的入侵,能從東海對岸尋到通往蓬萊仙島的路,在這世上唯有兩種人,其中的一種人,他們必須是真龍天子的後裔,懷有超脫於凡塵與容納百川的氣度;而另一種人,便是被世人仰望而無法比及的水月一族,他們所居住的幻月神殿,淩駕於世人之上,幾百年來,驕傲得享受著世人的敬畏。
從蓬萊仙島通往凡世的唯一路徑,便是淌過蓬萊河。
蓬萊河隱藏於東海之中,尋之不易,渡之更難,一旦渡河之人執念太重,蓬萊河便會自動隱去,讓渡河之人失去方向,無論怎麼掙紮前進,都隻能圍繞著蓬萊島,困在其中,永遠也出不去。
有那麼一兩次,紫月曾被困在其間,無處脫身,在海水裏摸索了三天三夜,直到精疲力竭,卻依然不見蓬萊河的身影。
當時的那種感覺現在想起來依舊是心有餘悸,仿佛置身於暗無天日的黑夜裏摸索,她瘋狂得掙紮,痛苦得想找到蓬萊河,可是越是繼續,越是沒有頭緒。
從此,便不敢再試!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總是不經意間讓她清晰得憶起曾今的種種。
紫月握著淩霄站在岸邊,海風吹起黃衫,吹亂了女子的青絲,飄逸的少女背影中卻透著幾分落寞與孤單。
“紫月,我希望能在對岸見到你!“他曾對她說,那個帶著銀色麵具,神秘而不可測的人在那個大雨磅礴之夜,突然闖入她的生命。
那時候,她才六歲。
“孩子,因為你的敵人是幻月宮啊!”他用陰陽不定的聲音這樣告訴她,“等你練好了武功,一定要度過蓬萊河,到幻月宮找到水月影,然後殺了她,這樣你就能和你的阿爹阿娘還有你哥哥相聚了。“
六歲的女童呆呆得望著眼前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她麵前將殺人這件事說得如此輕巧,如此兒戲。
回想起初逢他的那天,曆曆在目。
那一天,蓬勃的大雨淅瀝瀝得傾瀉而下,一個六歲的女娃,稚嫩的雙手緊緊握著淩霄劍,一個人在大雨裏狂奔著,她不知道要跑去哪裏,她隻想著她的親人,她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她要找到她們,無論天涯海角,她要他們在一起,就像從前一樣。她甚至不曾細想自己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自己的能力根本微不足道,自己在敵人眼裏是那麼微弱得可笑。
雨下得很急,道路因積滿了泥土而變得泥濘,小女孩兒一次又一次得摔跤,一次又一次從泥地裏爬起來,阿娘做的花衣裳全沾滿了泥,女孩兒的膝蓋早已被石子磨出了傷痕,嘴唇也因為冰冷的雨水而凍得發紫,可是這些絲毫也沒有讓一個六歲的女孩兒畏懼。
這一切是多麼的不正常,一個六歲的女孩兒,眼睛裏流露出的光芒竟像冰劍般犀利。
女孩兒不知道,她身後一直有人在跟著她,從她跑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她的身後,她更不知道自己眼中流露出的寒光幾度令他害怕。
他畏懼著不敢現身,這個女孩兒,將來一定不可小覷。
女孩兒跑著跑著,跑到了岸邊。她從來不知道,離家這麼遠的地方竟然有一片茫茫的大海,爹娘從來也沒有告訴過她,大海廣闊無邊,她終於不得不停下腳步。
下雨天的夜,總無端得來得特別早,天色越來越暗了,女孩終於感到了一陣恐懼,惴惴得蹲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跑。
原來她還會怕天黑啊,他的嘴邊終於勾勒出一抹邪氣的微笑,有所謂的人才是正常的。
這六歲的孩童因黑夜的來臨而感到害怕,女孩兒終於哭了,無聲而淚流滿麵的小臉是多麼惹人憐,誰又曾知道,她的心裏正哭得多麼聲嘶力竭。
女孩恐懼得看著四周,稚嫩的手緊緊得抓著淩霄,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害怕得閉上眼睛。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得拂過她的小臉龐,柔滑而細膩,像極了阿娘的感覺,六歲的雪紫月忐忑的睜開眼睛,白袍勝雪,映入眼前的是一個銀色頭盔,熠熠得散著銀光。
女孩兒有一瞬間的驚愕。
頭盔裏的那雙眼睛炯炯散著神采,“別哭!你要勇敢啊!”他笑著說。
勇敢,是啊,爹娘和哥哥還等著呢喃去救他們呢,呢喃怎麼能夠不勇敢。
她,不能不勇敢!
他為她拂去臉上的眼淚,說話的聲音忽陰忽陽,卻字字鑽心。
“記著,哭,隻是在向別人宣告你的弱,隻能獲得同情,可是同情是救不了你的,更何況還想依靠這救別人,要與幻月宮抵抗,你得學會堅強,堅強就是冷酷,明白嗎?隻有心變得冷酷,才不會那麼容易掉眼淚。”說最後那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很低,似乎隻是在和自己說,卻又清晰而分明得傳入呢喃的耳中。
第一次聽到一個陌生人說這樣的話,呢喃的心忐忑不安,他是誰?為什麼會知道她和幻月宮之間的淵源。
他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踟躕,柔滑而細膩的手指輕觸她的臉頰,合了合眼道:“要想抵抗幻月宮,你必須耐心等待,幻月宮向來自詡是天下劍的神話,你需要修煉高超的劍術,攻破水月影的悍月神劍,才有資格進入幻月宮,否則隻有死路一條,因為與水月影對劍的人隻有兩種結果,一種結果便是要戰勝她,而另一種結果便是被她殺了。水月一族的悍月神劍多少年來一直稱霸武林,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及。”
他的聲音悠然飄渺,目光望向遠方,“在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曾今擊敗了水月影,他就是你的父親,江南劍俠——燕飛揚。”
當爹爹的名字傳入耳中,女孩兒抬眸,冰冷的眼眸頃刻化成深潭,深不見底。
看著她眼睛裏的探究,他笑了笑,“水月涵和燕飛揚的孩子,竟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不懂,看來我應該教你的東西還有很多啊,你不會想讓我在雨中給你講故事吧。”
女孩兒立刻明了他的意思,拉起他的手往前走,稚嫩的小手觸到他的手臂,立刻染上鮮血,女孩一時間疼得將手縮回。
他手上戴著什麼,竟是如此鋒利,稍一觸碰,便能讓人染血不止。
望著勝雪白袍上染上點點殷紅,他快意得笑著,嘴邊的笑意直到眼底,看得呢喃一片心驚。
“很疼是吧?記住這種感覺,疼在手上比起疼在心裏,簡直是好太多了。“
隨後,銀色頭盔又發出一陣似乎暢快,卻令人心顫的笑聲。
他抱起她,再她還沒回過神時已經飛到了家門口,看著女孩驚呆的眼神,一抹邪邪的笑意展現在他唇邊。
陰陽參半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是輕功,怎麼你的爹娘都沒有教過你這些嗎?”
女孩搖了搖頭,定定得看著她。
“那你想學嗎?”女孩兒點點頭,一個六歲的女孩卻是截然淡定的表情,這樣的表情在他眼中是說不出的滋味,水月影的占有欲是多麼可怕,他竟然有些不忍,不忍眼前的女孩兒就這樣丟了童貞。
如果還是以前,或許他會想著幫她找回自己,不忍讓她和自己一個下場,他知道找不回自己可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而他卻正在親身體驗著這份痛苦。
可是上天對他如此不公平,所以請原諒他的自私吧。
他邪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少不更事的女孩,她注定與眾不同。
他蹲下身子,安撫得撓了撓女孩的頭:“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好不好?我送給你這本書,你要用所有的時間乖乖修煉,等你長了本事,便能度過蓬萊河了,等你來的那天,如果你的劍術能夠擊敗我,我會帶你去幻月宮的。”
女孩兒漠然接過,他的輕功確實很厲害,她立刻想起水月影,那個張狂跋扈,不可一世的女子,消失在她眼前的時候,滿地堆積的桂花瓣竟也絲毫不被驚擾,可見水月影的輕功是多麼厲害。她需要堅強起來,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抵禦幻月宮。
孩子,堅強就是冷酷!他說。
“我會在對岸等你,真希望能夠早點再見到你!“陰陽不定的聲音再度響起,伴隨著一陣癲狂的大笑,淹沒在滂沱大雨中。
再回神時,整個院子隻剩下雪紫月,淩霄和一本劍法書——落櫻禦劍。
當時的雪紫月還不知道,她所學的這套落櫻劍法在日後的江湖掀起了一場驚世駭俗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