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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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個角度來講,童彤是很後悔當初的一念之仁的——事實上,她的這位室友在她的心中,絕對不能稱之為一位正常的人——雖然她表現出來的是再正常不會,並且……很優秀——優秀的,讓人懷疑……
為什麼會說出“懷疑”這兩個字?
其實,任何一個人處在童彤的角度,都會覺得不真實並懷疑——
就在半年前,她剛撿到她的時候,為了工作方便,也為了省錢,她還和五六個人一起合租住在一家不足八十平,兩室一廳的舊房子中——而這八十平中,隻有一進門靠左,用布攔出的一床多一腳的地方是屬於她的地盤——就這一點點大的地方,在這地比金貴的地方,也要她每個月200的房租才能勉強租到——
衛生間是公用的,水電包含在房租裏,但若是要自己做飯,便要多加錢……
屋主是個中年離異的女子,帶著個十三四歲的兒子,平時裏人很好,一旦到了收房租的時間,就會像徹底換了一個人似得,變成滅絕師太第二世(這句是同租的一位女子說的。)。
而她,還過著白天上學,晚上在酒吧端盤子打掃衛生,一天睡不了五個小時,掙的錢卻連給自己買件新衣服都覺得奢侈的生活……
但她——她的這個室友,在她那小角落靜靜的蹲了一個晚上後,便說要出去找工作,正巧那時她打工的酒吧在招服務生,她就帶她去了。
再然後……
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她的室友便開口說要搬出去住,還邀請她一起。
她當然是不同意了——畢竟,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用兩百塊一個月租到的房子可是屈指可數——可她的這位室友卻說,她隻要掏她現在掏的房租就可以,不過,作為交換,收拾房子,做飯……這些雜活都由她包了……(感情她隻是想找個免費的還得自負房租的保姆--!……)
待她提著少的可憐的行李跟著她來到新居的時候,她徹底的呆住了……
那是一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新修好不久的高級小區,四周綠樹環繞,湖水流轉,環境絕對算是一等一的好。
她們住的地方是靠湖的那棟樓二樓,房子四室兩廳兩衛一廚,外加兩個大大的落地陽台……據她那酒吧老板的介紹,這房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平那麼大,四周環境是整個小區最好的,而且還沒有被入住過,所以想怎麼裝修都沒問題……
她還記得他酒吧的老板——也就是這房子的屋主這麼介紹的時候,那臉上忍不住的得意與絲絲討好……
不過,她的室友顯然並不領情,兩三句打發走了老板,丟下一句“隨意”,就自己回屋睡覺去了。
之後,她知道了她的這位室友名叫“二十一”——據說是她自己取的,原因隻是因為喜歡,不過大家都叫她“児”——這是酒吧老板給她取的“愛稱”;
知道了児失憶了——據說是出了車禍,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卻說“如果你們想聽,我可以馬上給你們編”;
知道了児很喜歡睡覺,除了上班,她基本上都是在家裏睡覺;
知道了児後來在寫一本書——就她自己說那是她寶貴的回憶——失憶的人會知道自己的過去?那還叫失憶嗎?誰知道呢,也許她本就沒有失憶……也許,正如她所說,她隻是在給自己編一個過去……
知道了児非常排斥他人的碰觸,這種討厭,幾乎已經到達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知道了児有一個非常寶貝的東西——是一隻銀質的鏤空的刻成一圈桂樹葉的戒指,用“8字”型細銀鏈穿著,戴在她的頸間,十分簡單大方——這隻戒指,自她被她撿回來開始便一直靜靜的墜她的頸間,任何時候,她都從未見她將它取下來過;
知道了児有很強的潔癖,而且非常的嗜白——不隻是穿著白衣,就連那一百四十平的房子裏,空空蕩蕩,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特別是她自己的房間,那一屋子的白,病態的蒼白,空寂,沉澱,有一種回歸,又或是毀滅後的虛無的白,觸目驚心,惑人發狂,讓打算進去為她收拾屋子的她心陡然一縮,狼狽的逃了出來,此後,她就再也沒有進過她的屋子了……
但住在那樣屋子裏的児卻滿麵紅光,表現的十分正常……
怎麼可能正常?就連她這個不怎麼接觸過心理學的人都知道,児那樣子絕對是不正常的。
但是,她想要住在這個地方,有自己的屋子,可以好好的休息,可以每天吃上熱騰騰飯菜,可以存更多的錢……
甚至說,可以憑借著和児的關係,在打工中得到更多的照顧,與……更好的待遇……
她承認自己有些卑鄙,一邊在心裏想著児可能不是個正常的人,下意識的防著她排斥著她,甚至不屑著她,一邊還理所當然,假裝無辜的利用著她……
但是……
誰讓世界這麼的不公平呢——
同樣是獨在異鄉,她辛辛苦苦拚了兩年,在那家酒吧也勤勤懇懇的做了一年多,換來的確是溫飽都無暇顧全;
再看児,不過才來了短短幾日,也不見怎麼努力的在工作,卻能天天吃好住好玩好,衣食無缺;
她從不想著去害人,也從不拒絕任何人的請求,對每個人都有禮有加,寬容以待,可這麼久了,在這座城市,她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不,別說是知心的,就是不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在說児,她一來,什麼也沒做便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大家都寵著她,讓著她,想著她,把她當寶似得捧著,那自然的感覺,讓她以為他們以前就認識了,她會被她撿到也隻是她無聊玩的一個遊戲……
好吧,她承認自己其實是在嫉妒。
她嫉妒她的優秀;嫉妒她的淡定;嫉妒她自信;嫉妒她的自然;嫉妒她的好運……嫉妒這個落魄到要靠她撿回來,現在自己卻不得不垂頭仰仗她來生活;更加嫉妒她明明沒有付出任何的努力,卻能得到自己一生即使嘔心瀝血,拚勁所有也無法觸碰到的東西……
心裏極度不滿的時候,她甚至曾惡毒的想過,也許她曾經發生過這樣那樣的不幸……也曾幻想,也許她是出賣了自己才得到的這一切,然後清高的說服自己,自己雖然窮苦,卻還堅守著自己的靈魂……
沒錯,她一直在懷疑這一點,懷疑児表麵上故作清高,其實私底下是個不三不四的人……
然後,她心裏也知道,透徹的明白,無論她對児的想法是同情,是排斥,是嫉妒,還是不屑……如論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在她心底都是不討厭児的……甚至可以說,她私心裏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很喜歡著児(不然,她也不會為了自己利用児而感到絲絲愧疚了)……
想著,童彤已來到了樓下。
她再次掏出鏡子確定無礙後,這才走上了樓去——
她就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和男友的事情,這樣的心情一直一直很強烈,她自己都不明白,隻是,仿佛,仿佛……隱約覺得,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就再也無法在她麵前抬起頭來……
——那是一種混雜著羞愧?赤/裸裸?低人一等?無顏以對?的總總微妙的奇怪感覺……
深吸口氣,推開門,她原以為會看到児席地而坐,寫她那所謂的“過去”,不然,也是一片空蕩蕩……所以,當眼前出現這一團人聲鼎沸的混亂場麵時,還真是狠狠的嚇了她一大跳。
児不喜歡吵鬧,更不喜歡有人到家裏來吵鬧……
那眼前的這幅景象又是什麼回事?
童彤掩不住驚訝的走進門,抬眼又看到酒吧老板從児的房間走了出來。
心裏又是一驚——且不說児的房間正常人呆不呆得住,就說児自己,也絕不會讓人隨便進入她的房間……
“童彤回來了。”酒吧老板——雋少(本名不詳,隻知道大家都是這麼叫他)正從児的房間走出,抬頭見到童彤,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
童彤有些受寵若驚——若是換做半年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她主動上前問好,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輕微點頭外加一個“嗯”字罷了。
“老板,你怎麼……”來了,話說一半,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了起來——這房子本來就是他的,他就是想把她們都趕出去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哦,是児,她昨天一大早打電話給我,”提到児,雋少的俊朗的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笑容:“說什麼換了新智慧,房子也該換換新,留了幾張圖在房子裏,叫我找人來照著打理一下,她自己倒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嗯。”她點點頭——換了新智慧……她還真會說,--!也不就是換了顆智齒麼?搞得這麼興師動眾。
“對了,來看看你的房間,差不多都弄好了。”雋少轉身打開屬於她的房間,有些獻寶的招呼她看。
看著雋少的動作,她及不可見的鄒了下眉——她隻是不說,其實她也是不喜歡有人不經她允許就進入自己房間的人,因為,那總讓她有種不安全感,好像拚命隱藏的秘密要被人窺視了一般讓她難受。這一點児就做的很好,別說是進入她的房間,就是她用過的東西她也從來不碰,自然,也從不問她關於她的總總——隻是就不知道她這麼做是真的尊重她,還是根本就不在意,不屑知道了。
想到這些,童彤的心裏就有些酸澀在發酵著——人就是這麼矛盾的個體,別人親近,覺得被冒犯了,別人不理睬,又覺得被無視……總之是,怎麼都不好就是了……
忍著心底的不高興,她走上前,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湛藍湛藍的天空……
純淨,剔透,美麗,像極了她記憶中家鄉的天空,那麼藍,那麼藍,藍的似快滴出水來一般,淡淡的白雲浮動其間,仿佛下一秒,那帶著淡淡青草香的清風就要撲麵而至……
她完全不敢想象,這樣一間房間內,竟勾勒出了她記憶裏的整片天空,而這間房子,現在,至少是現在,是屬於她的……
“很漂亮吧!是児專門為你設計的。”雋少得意洋洋的笑著:“真是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手,真是太漂亮了,漂亮到讓人驚豔……要早知道,就讓她幫我設計酒吧……太漂亮了……”
耳邊聽著老板的嘖嘖讚歎,眼裏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讓人沉醉懷念的藍,她心裏五味煩雜,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了……
“想不想再看看別的房間?”雋少依舊是那副急於獻寶的驕傲表情,似乎這一切都是他的得意之作一樣。
“嗯。”她還沉迷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隻能本能的跟著雋少走著,看著,感覺像進入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夢中,飄渺,不真實……
“……客廳還差一點,不過下午應該就可以完工,嗬嗬……這冬天終於過去了……”
冬天過去了……
是啊,過去這整座房子就像是冬天,到處白茫茫一片死寂,久了,連自己也變得白茫茫的滿心蒼老了,現在,雪化了,整個屋子都在散發著無限的生機,反差如此之大,也難怪她一時愣在那不知該如何反應。
將屋子整個繞了一圈後,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內,透過半開的門縫望著屋外忙碌的人群,心裏劃過一絲怪異的苦澀——那是,帶著淡淡茫然,絕望,憤恨,與深深嫉妒,卻又無法言說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