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9
    隻要一想到他的名字，我就會感到胸腔裏壓迫的生疼。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愛上耶洗別醫生了。
    我決定為了耶洗別醫生去做一件瘋狂的事情——殺了亞克西斯。
    我拿了一瓶致命的毒藥，胸口塞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循著城堡最人跡罕至的通道，摸索著、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亞克西斯的房間。雖然我知道這有些魯莽，但是除此以外，我已經別無選擇。好在亞克西斯在休息時不允許別人接近自己，這給我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我將臉貼在冰冷的牆壁上，順著門縫向屋裏望去。
    屋子裏很暗，隱約可以見到三個人的身影，還有微弱但尚能辨別清晰的談話聲。
    “據我所知，耶洗別·迪斯雷利醫生就住在這裏，死神情報的準確性請您不必懷疑。不知您是否清楚的了解到，他確實於今晚午夜時分，無情的玩弄了我們的某位在職死神，給他留下了非常嚴重的心理創傷。對於這點我們必須與您交涉清楚，如果您堅持自稱是這位迪斯雷利醫生的監護人的話，亞克西·哈利斯伯爵。”
    “是亞克西斯，死神威廉先生。”
    “對不起，我為我的疏忽而感到十分抱歉，亞克西——”
    “我已經三番兩次的告知了您我的名字，我叫做亞克西斯·哈利斯，我深刻的感覺到死神大人您深夜來此的誠意，但是如果你連人類的名字都無法準確報出的話，我真的十分有理由擔憂犬子騷擾死神這件事真的可能隻是無稽之談。”
    亞克西斯從高腳椅上站起身來，他的身材高大、健壯，頗有威懾力。
    然後他推了推眼鏡，寒光一閃。
    對麵那位舉著鐮刀、身著黑色西裝的死神威廉也爭鋒相對的推了推眼鏡。
    四隻鏡片頓時成了這間屋子最閃亮的發光物，光線在兩副眼鏡之間不斷反射，一時間氣氛十分緊張。
    “——我真的感覺非常抱歉，亞克西·哈利斯先生。”
    “——不不不，不用感到抱歉，雖然您沒有什麼優點，我也對您沒有什麼好感，但是顯然您的突厥語說的非常不錯，如果教會準備向中東地區擴張的話，您也許可以去西突厥帝國管理那裏的靈魂回收事業。”
    “冒昧問上一句，您還是堅持認為您的兒子還有您的組織沒有冒犯死神嗎？”
    “沒錯。”
    死神威廉拍了拍手掌，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兩人中間。
    “格雷爾。”威廉推了推眼鏡，強忍住慍怒，擺出一副嚴肅的臉，“把當時的情況跟這位伯爵闡明一下。”
    那是……死神格雷爾！
    天哪！他們竟然找到這裏來了！
    一想到耶洗別醫生即將麵臨的麻煩，我心裏簡直就是一團亂。我實在是幼稚的太可笑了，甚至以為隻要能夠殺死亞克西斯，耶洗別醫生就能獲得幸福和自由。可是明明帶給他負擔的人，全部都是我啊！
    為了救我他才惹上了死神、被父親鞭打，如果沒有我的話……
    我想。
    如果沒有我的話……
    “不要再說了！”
    我“砰”的一聲踹開房門，衝進了屋子。
    三個人都愣怔的看著我。
    格雷爾首先回過神來，大呼小叫的指著我的鼻子與威廉訴苦：“就是這個人！那個怎麼都死不了的女人！我討厭死她了，她竟然蹭在我們家耶洗別的懷裏，無論如何都不肯下來，臭不要臉——”
    “住口，格雷爾！”我一掌劈開格雷爾的手指，“小心我給你聞貓薄荷！”
    格雷爾立即噤聲，看來耶洗別醫生將他馴服的還不錯。
    我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麵前的三個大男人，依次點過去。
    “你！”“你！”“還有你！”
    “你們不就是想要我死嗎？我死了你就不會來糾纏耶洗別醫生了是吧？好！我就死給你們看！”
    我從胸口頗為豪放的掏出一把匕首，又從裙子口袋裏掏出一瓶毒藥。
    “我死！我死！我死！”
    “噗通”一聲打開瓶蓋，將毒藥一飲而盡。
    “看著我做什麼！還不夠是吧！那好，我再死！”
    我又舉起那枚匕首，對著自己的小腹“噗”“噗”“噗”捅了幾刀，頓時血流如注。
    “這下夠了吧！你們……”
    我想舉起沾滿鮮血的匕首給他們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但是毒性發作，我忽然沒了力氣，仰麵倒在地上。
    “亞克西斯……”我側過腦袋，擺出死不瞑目的樣子，惡狠狠的盯著亞克西斯，“放過耶洗別醫生。”
    Scene10
    屋裏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半晌，死神威廉率先開口。
    “死了？”
    格雷爾上前探了探脈搏和呼吸。
    “的確。”
    亞克西斯雙手抱臂。
    “如你所見。”
    威廉推了推眼鏡，舉起他的鐮刀。
    “格雷爾，把魂魄帶回去，我們走。”
    “等等！”格雷爾連忙擺手，“我還沒有見到我親愛的耶洗別呢！”
    “你親愛的、耶洗別？”亞克西斯嘖嘖驚歎，“原來你不是過來找麻煩的，而是看上了我的兒子？”
    格雷爾的臉羞答答的紅了。
    “討厭，說的這麼直白幹什麼。”
    扭動，扭動。
    亞克西斯不可遏製的怒了：“給我滾！”
    威廉很不滿意：“我們還沒有回收他的靈魂！”
    格雷爾打開電鋸，對著屍體研究了半天，無奈的轉過頭來：“報告！靈魂無法回收！”
    威廉皺眉：“怎麼會這樣？”
    格雷爾有些尷尬：“因為她還是沒有死。”
    “沒死？”亞克西斯難得的有些驚訝。
    “還沒死透。”格雷爾補充，“雖然看上去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但是的靈魂的確還安安穩穩的住在身體裏，勾不走。”
    威廉有些慍怒了，他不願意再在這裏，和另一個戴著眼鏡的混蛋多呆一分鍾。
    “那就用你的電鋸！格雷爾！”
    格雷爾點點頭，打開電鋸。
    “嗡嗡嗡”，一陣炸的人腦袋快要爆裂的轟鳴。
    “且慢！”
    亞克西斯冷靜的一揮手，陰影裏闖出一個身披鬥篷的人，飛身奪走了格雷爾的電鋸，慢條斯理關上開關。
    “你是什麼人——”格雷爾肺都快要氣炸了。
    “她是一個非常具有科學研究價值的樣本，很抱歉我們不能給你。更何況，這位小姐並沒有死亡，所以你們現在的舉動應該算是謀殺。”因為理由得體，連帶著亞克西斯的鏡片反光都顯得光彩照人。
    威廉氣得咬牙，臉部肌肉詭異的痙攣：“您這是在妨礙我們死神完成公務！”
    亞克西斯一指自己的房間牆壁：“完成公務？還是擅闖宅邸！這座房子全部都是我名下的財產，不論死人活人，理應全部都是我的！看在我們鑽研的黑魔法與死神原本是一脈相承的情分上，我才給你們一些麵子，你們不要太過放肆！怎麼樣，想跟“達利拉”最傑出的黑魔法召喚師來一場比試嗎？看看是你們死神的這些破玩意兒厲害，還是我們召喚師的魔法陣厲害？”
    威廉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微笑，鐮刀劃破虛空，下達戰鬥宣言。
    “樂意接受挑戰。”
    Scene11
    等到我再次睜開眼睛時，耶洗別醫生的銀色頭發正鋪灑在我的胸口。
    “耶洗別……醫生。”我撫摸著他的頭顱和麵頰，他看上去很疲倦。
    聽到我的聲音，耶洗別醫生微微睜開雙眼。
    “你醒了？”
    “這一次……也是你救了我？”
    “唔。”耶洗別醫生含糊的應了一聲，起身拿來藥片和溫水，放在我手心裏。
    “以後別隨隨便便死了，我救你救的很麻煩的。”
    “好。”
    我吃下藥片，又喝光了杯子裏的水。耶洗別醫生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我。
    我假裝慍怒：“看什麼看，沒見過女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啊！”
    “沒，”他輕笑著搖頭，“我隻是覺得如此生命力旺盛的病人，真的能夠給醫生很強的成就感。”
    “可能是死期沒到吧，所以死也死不了。”
    “不是啊，明明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其實你當時明明都已經死了，但是當時死神正全體出動在跟‘達利拉’作戰，所以沒空管你，你就被退貨了。”
    “作戰？”我驚訝的捂住嘴，“死神跟‘達利拉’？是因為我嗎？”
    “也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我。”醫生轉身從酒精燈加熱的燒杯裏倒了一杯熱水，“不管了，反正都過去了。”
    “醫生——”沒有等耶洗別醫生反應過來，我一把撩起他襯衫的下擺。
    後背上又是一大片交錯重疊的傷痕，果然又是這樣……
    “你就這麼想看哦？”醫生對我開玩笑的眨了眨眼。
    “我……”一時語塞。
    醫生卻歎了一口氣：“等你傷好了，就離開這裏吧。你可以去投奔我的弟弟哈利斯伯爵，看在我們兩個人的情麵上。”
    “我不想走！”我拚了命的搖頭。
    “我會偷偷過去看你的……”耶洗別醫生安撫性的抱住我的肩膀，將我摟進他的懷裏，“等到月光明亮的晚上，我就會站在屋頂陽台上，偷偷凝望你的側臉。放心吧，我絕對不會離你遠去。”
    “真的？”
    “真的。”
    耶洗別醫生輕輕遮住我的雙眼，將嘴唇湊了過來。就在我們快要接吻的那一刻，手術刀淩空飛出！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死神格雷爾先生，我暫時不可能死掉的。”
    格雷爾麵色通紅的從窗簾後麵鑽了出來。
    “醫生，”格雷爾不好意思的扭著身體，從女士提包裏拿出一卷麻繩，“求求你再弄我一次嘛~”
    有這樣的一個情敵，我真心覺得非常無奈。
    耶洗別醫生看也沒看格雷爾一眼，視線全部都放在我的身上。
    死神格雷爾察覺到這一切，惡狠狠的盯著我，目露凶光。
    “為什麼不來捆綁我！折磨我！你甚至連看我都不想看一眼！是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格雷爾咬牙切齒，“你喜歡這個女人是不是！”
    我驚恐的想要往醫生懷裏鑽，卻聽見格雷爾爆發出一聲嘶吼：“去死吧！”
    電鋸衝著我的腦袋就砍了過來，我正確的預示到這即將變成一場仇殺，我的腦袋會掉下來，在地上滾上幾滾，眼睛還來不及閉上，然後額頭重重的撞到床腳，那一定很疼。
    更為可悲的是，彼時，我缺了頭顱的身體正被耶洗別醫生抱在懷裏。
    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事情了——我又要死了。
    耶洗別醫生，麻煩你幫我縫腦袋的時候縫出一個花邊出來，謝謝。
    通往死亡的奇妙旅程，大多數時候是非常順利的；但是有一些人，總會在這條路上繞圈子，來來回回，直到自己都感到無能為力。
    那一定是最悲慘的鬼打牆事件。
    ——1st小劇場【Decoydecay】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