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小姐追趕一隻
    揣著懷表、會說英語的三月兔子先生
    掉進了一個兔子洞裏
    她變大了
    她變小了
    渡渡鳥、蜥蜴比爾、柴郡貓和瘋帽子先生
    正在享受他們美味的下午茶餐點
    紅桃王後砍掉了別人的腦袋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薔薇
    她變大了
    她變小了
    Scene1
    我叫蘇倫。我快死了。
    浴缸裏的水還是熱的，將我本應當濃稠發黑的血液稀釋成淡淡的紅，若不是蠟燭即將燃盡、搖曳昏暗，顏色本應當更好看一些。
    那是我所擁有的最後一根蠟燭，就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平安夜裏僅剩的那一小簇火柴一樣，燃盡了，便無其他。
    屋子裏很空，與我的心一樣，我一無所有。
    “蘇倫……”
    我仿佛聽到了媽媽在呼喚我的名字。
    那是這個家中唯一還會疼愛我的，媽媽的名字，可惜我已經失去她很久很久了。
    然後我笑了。不，我怎麼會笑呢？
    ——蘇倫，本就是陰鬱的意思啊。
    Scene2
    “哦，我看到了什麼！”我聽到一個很惡心的、變態男人的聲音，“你真的快死了！”
    “嗯。”我點了點頭，用虛弱的鼻音回答了他的提問。
    ——奇怪，這個男人是怎麼闖進這裏來的？
    不過我並沒有像往常入浴那樣脫掉所有的衣服，為了保持死亡時的遺容依然像我生前那樣端莊典雅，大家閨秀就算死去也不能丟了家族的麵子，就算被父親和繼母拋棄的、徒有虛名而生計無著的大家閨秀，也不可以。
    我依然穿著我被趕出家門時的那一件漂亮的白色紗裙，束腰把我的身體勾勒成好看的形狀，我仰麵泡在這個街角小破旅館的浴缸中，聽著隔壁賣春女的浪叫，再隔壁嗷嗷待哺小孩子的哭聲，佯裝自己躺在一片澄澈的湖水裏、四周是倫敦郊外綠意盎然的草地，然後隨波逐流，走向死亡之路。
    “你快死了耶。”男人換了一種問法。
    “是的。”這個男人真的很煩。
    “好棒。”男人踩著高跟鞋走近了我，高跟鞋踩在浴室的瓷磚地麵上發出聽上去很恐怖的回聲。
    “大概是吧。”我覺得他很煩，於是頗為無力的擺了擺手。
    好棒？
    就算是麵對一位甘願自殺的少女，給出這樣的評論依然深深傷害了我脆弱的內心。我還很年輕，養尊處優的身體尚算健康，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能夠讓我活下去。若不是生活無依無靠，誰願意選擇死亡？
    換句話說，我選擇去死，並不是因為死去看上去更加美好，這種哥特式的思維並不適合於我。隻是和生存下去相比，去死，顯得容易很多。
    男人終於停止了他踩著高跟鞋的貓步，來到我身前，紅色的長發灑落在我的臉上，他像貓一樣邪惡的、翡翠綠色的眼眸凝視著我，不一會兒，就咧開他那烈焰紅唇，滿足的笑了。
    滿口滿口的，全部都是野獸一般的尖牙。
    “你……”我驚惶失措，拍打著浴缸裏的紅色的水，掙紮著詢問，“你到底是誰？”
    “問得好！”似乎為了鼓舞我死前依然沒有泯滅的好奇心一般，男人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對著霧氣蒸騰的鏡子照著，扭著腰擺了好長時間的造型，方才站定，開口，“其實我是一個在職的死神。”
    他甚至故意憋出了低沉而沙啞嗓音：“我來接你上路。”
    然後，我聽到一種很可怕的、機器的聲音，勉強睜開耷拉著的眼皮看了一下，我就被嚇得不敢動彈了。
    那是一台怎麼看都比我腰還要粗的電鋸，如果攔腰對我砍過來的話，我就會像折斷的沙漏一樣被砍斷成兩截：這樣不僅不美觀，也太過於可怕了。
    我有一些驚慌失措，趕緊扯住死神袍子的下擺，央求道：“求求你了，好心的死神先生，我現在還沒死透呢，不過我感覺到自己很虛弱，就連靈魂都輕飄飄的了，相信很快就會死掉了。你再等一等，我再死一死——不要用那可怕的鋸子來鋸我。”
    死神先生半信半疑的答應了。
    “那好吧，美麗的小姐。你慢慢死，不要著急，這件事情我還是要向我的BOSS請示一下才行。”
    我點點頭。
    “哦，對了，我叫格雷爾，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請問小姐您……叫什麼名字？”
    “蘇倫。”
    “哦，陰鬱的蘇倫。”格雷爾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真是一個好名字。”
    一點都不好。
    我想起繼母可怕的臉。
    “親愛的老公，你說我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話，我要給他取名叫做威廉姆斯，如果是女孩的話，就叫凱瑟琳娜……什麼？你說你的女兒就叫做凱瑟琳娜？就是那個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瘋丫頭？把她的名字改掉！……改什麼？嗬嗬，就叫蘇倫好了。”
    Scene3
    “……喂，威廉！我是格雷爾。”死神拿出一個像鏡子一樣的東西開始對著裏麵說話，“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故意要來煩你的……好的，我知道你很忙，是這樣的。我們這次的委托人，也就是死者，她死的真的很慢呢……她是怎麼死的？自殺。死法？割腕。到底有沒有割？我看看……手上有刀傷，沒有愈合，浴缸裏全部都是紅色的一片，應該割的還蠻狠的樣子……對啊對啊！我也覺得好神奇，這個人類生命力好頑強啊！我想多待一會兒，看看他撐到什麼時候才會死！……我有帶懷表，如果破紀錄我會告訴你的！好的，謝謝！”
    搞定。
    死神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睜開眼，死神翡翠綠色的眼睛也望著我。
    “BOSS答應了，你不要著急，慢慢死。”他說。
    “謝謝。”我十分感動，差點控製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已經是有多久了……沒有見過對我這麼溫柔的人了。
    死神掐著懷表在那邊計時，時間似乎有點長，浴室又沒有其他地方好坐，他隻能蹲在了馬桶上。
    他試了試水溫。
    “水有些冷了，再給你加一些熱的吧？”
    “謝謝。”
    “給你毛巾擦擦汗，死亡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
    “是呢，謝謝。”
    他從長袍口袋裏神奇的變出一把小提琴：“想要在努力去死時候順便聽我演奏一曲嗎？蘇倫小姐。”
    “……好的。”
    “可愛的蘇倫小姐，這裏真是熱，我有些口渴了，想要出去倒杯茶，你也要一杯嗎？”
    “好的，謝謝。不過房間裏沒有熱水，可能要麻煩您自己下樓去接熱水了。”
    他點了點頭，扛起那大到嚇人的電鋸，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