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操場邊緣，靠近樹林入口時，人流變得稍微密集。幾個穿著球衣的男生追逐著滾出場外的籃球，嬉笑著從他們麵前跑過，帶起一陣塵煙和短暫的混亂。
    就在那一瞬間，籃球幾乎擦著沈寂的腿滾過，一個男生喊著“抱歉”彎腰去撿，擋住了顧言深側前方的視線。
    沈寂的心髒猛地一跳。幾乎是本能，他沒有絲毫猶豫，借著那男生身體的遮擋，腳尖猛地一轉，偏離了原本的路徑。
    他沒有回頭，甚至不敢停頓，沿著灌木叢後的狹窄縫隙，埋頭往前疾走。腳步又輕又快，手心瞬間沁出一層薄汗。
    他隻是拚盡全力，朝著與圖書館完全相反的方向，學校大門口，用盡全力跑去。
    夕陽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拉得很長，微微顫抖。
    他逃掉了。
    把顧言深一個人丟在了半路。
    沈寂抹了把額角並不存在的汗，轉身彙入校外街道稀疏的人流裏，朝著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書包在背上輕輕晃動，腳步漸漸恢複平穩。
    隻是他不知道，在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後不久，操場邊，顧言深靜靜地從那片冬青叢後走了出來。他手裏捏著一片剛才從沈寂肩頭刮落的、枯黃的冬青葉子。
    他看著沈寂消失的方向，臉上沒什麼表情，指尖卻慢慢撚碎了那片枯葉，細碎的屑末從指縫間飄落，混入塵土。
    沈寂剛到家，桌子上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他點開。
    一張照片。
    背景是空無一人的教室，午後的陽光。主角是他。他正低著頭，神情緊張又屈辱地……熨燙著那件校服外套。角度抓得很準，正好拍到他抿緊的唇和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有桌上那件屬於顧言深的外套。
    配文隻有三個字：
    **乖。】
    發件人未知。
    沈寂的血液一瞬間衝上頭頂，又瞬間凍結。他猛地環顧四周，放學的人流中，沒有顧言深的身影。但他知道，一定是他。他在看著！他當時就在附近！那聲門響……
    無邊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這不隻是羞辱，這是監控，是宣告所有權。
    他手指發抖，想刪掉照片，想砸了手機，最終卻隻是死死攥緊，指節泛白。他不敢。他不知道顧言深手裏還有多少這樣的“證據”，也不知道如果他不“乖”，對方會做出什麼事。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種窒息感淹沒時，腦子裏係統的聲音突兀響起，不再是平板的電子音，而是帶著一絲緊繃的急促：
    【警告！檢測到外部高危監控及潛在威脅源！信息泄露風險急劇上升！威脅源定位：”顧言深”。】
    【緊急應對指令生成：以同樣方式建立反製威懾。目標鎖定：蘇暖暖。】
    【任務內容：於今日內，獲取”蘇暖暖”非公開**影像或信息（建議場景：更衣室、獨處時刻），並以其名義發送匿名威脅信息（模板已載入），製造其恐慌，轉移”顧言深”注意力，擾亂其監控節奏。】
    【任務成功獎勵：信息屏障（臨時），降低被”顧言深”追蹤風險72小時。任務失敗：暴露懲罰，”顧言深”將立刻收到關於宿主異常行為的完整分析報告。】
    沈寂的呼吸驟然停止。獲取蘇暖暖的**影像？匿名威脅？
    係統在逼他用更肮髒的手段，去對付另一個“無辜”的人？隻為了自保，為了轉移顧言深的視線？
    他胃裏一陣翻攪。原主“沈寂”的惡，更多是愚蠢和囂張。而係統此刻要求的，是陰冷、下作的算計和侵犯。
    暴露懲罰？顧言深會收到“異常行為分析報告”？那意味著什麼？顧言深會知道多少？關於係統？關於他不是原來的沈寂？
    比起未知的、可能來自顧言深的更深探究和處置，係統的電擊似乎都變得可以忍受了。但“暴露”的後果，他不敢想。顧言深那種人，如果知道了“異常”……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慘白的臉。照片裏，他自己那副惶恐屈辱的樣子，和“乖”那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邊是良知底線，一邊是來自係統和顧言深的雙重、且可能疊加的致命威脅。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
    沈寂攥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軟肉裏。
    良久，他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決絕，和深不見底的晦暗。
    他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緩慢移動，開始按照係統提供的模糊信息，搜索關於蘇暖暖的、可能存在的“獨處時刻”線索——美術教室的排班，體操館更衣室的使用時間……
    道德？底線？
    在生存麵前，那些東西輕飄飄的，一吹就散。
    顧言深用照片威脅他。
    係統現在要他，用同樣的方式，去威脅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