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第一天，顧祈安被李明一個電話從被窩裏薅起來時，窗外的天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顧老師已經忘記自己上一次起這麼早是什麼時候了，而等他緊趕慢趕到達約定的集合地時，學生們都已經到的差不多坐在大巴車上說說笑笑了。
    顧祈安打著哈欠穿過一眾學生往後排空位上走，等迷迷糊糊坐下後，他才發覺身旁人身上的味道清新又熟悉。
    側眸，林清野正靠在玻璃窗上小憩，好像對於他的到來一無所知。
    自那天分開後，他們已經幾天沒單獨說過話了。
    顧祈安猶豫過很多次，可每到最後，都覺得這大概是最好的結果了，少年識趣，他也在懸崖及時勒馬，他們又回到了簡單的師生關係。
    這樣……最好。
    葉敏靜上車，站在前方簡單的囑咐幾句注意事項後，大巴車就搖搖晃晃的上了路。
    如果說小鎮的路隻是狹窄，那麼這條通往鄉下的路對於顧祈安來說才是真的災難，大概大巴車的性能也不是多好，整個人坐在裏麵跟身臨其境體驗攪拌機沒什麼區別。
    顧祈安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個暈車能難受到這個程度，他開車沒多久後幾乎隻能閉著眼睛，整個人都朦朦朧朧的，像被巨大的泡沫包裹。
    學生們聊天的聲音逐漸遠去，模糊間他好像聽見身邊人說了什麼，再然後，他就靠在了柔軟且有支撐力的物體上，想要嘔吐的想法淡了不少，顧祈安的眉心舒展，慢慢的沒了意識。
    “咱們到了，睡著的同學都醒醒神，有序下車。”
    顧祈安清醒過來時，聽見的就是葉敏靜的話，不適的睜眼，對上的就是少年的眼眸。
    林清野仍然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雙手插兜，站起身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冷淡：
    “到了。”
    顧祈安側身給人讓地時有那麼一瞬間的懷疑，他們之前是不是從沒認識過，或者那個眼睛明亮會跟他開玩笑的少年另有其人。
    收拾好自己下車，撲麵而來的泥土香氣沁人心脾，顧祈安從小到大從沒聞過如此清新的味道，但並不妨礙他第一次就愛上。
    葉敏靜站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剛想開口，就聽下麵幾個活躍的男生喊：
    “葉老虎，咱們都三年了，多的話你就不必多說了！～”
    葉敏靜聞言叉腰裝作氣憤的樣子點點他們，後麵女孩子笑作一團，連顧祈安都不可避免的彎起唇角。
    這句話算是葉敏靜說事情前的開場白，聽得多了顧祈安沒覺得有什麼，但被這群混小子惟妙惟肖的學出來感受可就不一樣了。
    玩笑後，葉敏靜無奈的搖搖頭，“行，老生常談的話咱不講了，直接步入正題。”
    說到這個，她從大石頭上下來，特意讓開位置給這群孩子們看遠方一望無際的草原和田埂。
    “你們也來過很多次了，今年還是老樣子，放牛，喂豬，收菜，做完這些有空可以去問問有沒有家裏需要幫忙的。
    還有，每塊地上都寫了是哪家的東西，收完了老老實實給人送家去…笑！還笑！說的就是秦文州你們幾個！上次給人西邊老爺子的菜送東邊去了，說換回來結果給人一兜苞米！老爺子九十了，牙沒剩幾顆，你讓人家啃苞米？？？”
    又是一陣嬉笑，男生們倒是沒說什麼，老實跟個鵪鶉似的站在原地挨訓。
    說完，葉敏靜拍拍手，大手一揮，“得了，解散吧，還按以前的分工來，有問題的隨時找我，我就在這旁邊地裏。”
    話音未落，學生們烏泱泱的散開，顧祈安迷茫的站在原地，旁邊林清野不知道想什麼也沒動，前麵秦文州幾個麵麵相覷，看了林清野幾眼，他沒動他們幾個也沒動。
    葉敏靜看學生們離開，剛想挽袖子下地，就聽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葉老虎，這有個新來的，你沒給分配工作。”
    葉敏靜聞聲疑惑回頭，看見顧祈安後停下手裏動作拍了下自己的頭，含著些許歉意說：
    “看我，把顧老師忙忘了。不知道做什麼是吧，嗯…讓我想想……”
    不等葉敏靜想出個所以然，就聽林清野插兜往旁邊的草原看了一眼，然後道：
    “聽說這個村子今年多養了不少牛羊，估計那邊缺人，讓顧老師去？”
    葉敏靜也跟著往遠處看了一眼，那邊確實呈現一個人少畜牧多的景象，盡管隔那麼遠，仍能聽見幾聲不太清晰的吼叫，顯然那邊的人確實忙瘋了。
    她擔憂的往那邊走了幾步，回頭看著顧祈安，有些糾結的說：
    “顧老師……”
    “沒事，我能幹。”
    顧祈安同樣跟著往那邊走，葉敏靜聞言明顯鬆了口氣，“行，那麻煩顧老師了，正好我還愁那邊離得遠，我要是去了怕是顧不上這邊，正好咱倆一人盯一邊，學生們有什麼事也好及時溝通。”
    說著，葉敏靜想跟顧祈安細細說怎麼放牛，就見林清野繞過來，狀似不經意的路過，然後在他們身邊站定。
    “正好四眼剛跟我發信息說有事找我，我順路帶顧老師過去。”
    “昂，哦行，你們慢點奧。”
    林清野走了，秦文州幾個不明所以的左看右看，最後隻能聳聳肩，然後往自己負責的地裏走。
    看著兩人越來越遠的背影，葉敏靜挽完袖子挽褲子準備下地，等直起腰來走的時候才恍惚的呢喃：“四眼什麼時候有手機了？我怎麼不知道？”
    草原上，牛群近在眼前，顧祈安在腦海中瘋狂回憶曾經在書上或者手機上看的放牛，以至於林清野說話的時候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少年說了什麼。
    他問：“顧老師，你會放牛嗎？”
    會嗎？那肯定是不會的。
    但對方是自己的學生，在學生麵前他還是該有點老師的尊嚴的，傳道授業解惑者，不能說自己不會！
    於是顧祈安真誠的看著林清野的眼睛，擲地有聲：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