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林清野手握冰袋，坐在顧祈安的辦公椅上，鼻子裏還塞著兩團衛生紙，看起來活脫脫就一受氣包。
    他輕輕”嘶”了一聲，葉敏靜以為怎麼了，趕忙上前想查看，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葉老虎，不是我說你，在學校一定要這麼毛毛躁躁的嗎？今你能把我鑲牆裏，明是不是就可以推平學校？！”
    葉敏靜想反駁，但她把人拍門後也是事實，嘴開開合合半天，最後隻能拿了瓶水喝來掩飾尷尬。
    好半天她才小聲說：“這…顧老師剛來，你別到處張揚我的外號。”
    “嗬，用我張揚嗎？事實不就擺在眼前。”
    這話葉老師沒法回，又喝了一口水選擇性的轉移話題：
    “林清野！……人家顧老師剛來第一天，你怎麼就來人辦公室找人茬？！”
    要說到這個，林清野可就瞬間鼻子不疼，眼睛不酸，連昨晚剛睡出來的的落枕都好了。
    他看也不看的伸手指向旁邊，對著葉敏靜擲地有聲：
    “你看看他有半點老師的樣子嗎？！！！！”
    葉敏靜隨著少年的動作側頭，看見的就是靠坐在辦公桌上，垂頭認真看手裏成績單，一副精英做派的顧祈安。
    期間因為對話扯到自己，他還特意抬手扶了下不知道剛從哪掏出來的金絲框眼鏡，然後對著旁邊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微笑點頭。
    葉敏靜懵了，她眨了眨眼，扭頭看著同樣呆滯的林清野，猶豫的問：
    “……這不像老師嗎？”
    林清野反應過來對麵的人在裝13後，簡直是氣的肝疼。
    明明都是靠著桌子坐，怎麼剛才在教室就像強搶土地的地主，眼下就成不經意造就這個姿勢的好好先生了？！
    但對著顧祈安此時的樣子，他確實有點詞窮。
    反駁無效的林清野眼睛在辦公室掃視一圈，不顧他剛還在流血的鼻子和葉敏靜的阻攔，三兩步走到門邊撿起同樣剛從牆裏被扣出來的農夫山泉。
    少年捏著水瓶的手指泛白，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高舉水瓶：
    “你見過哪個老師給學生喝點水還收錢的？他賣的還比外麵貴五毛！他說兩塊！”
    “昂？這……”
    葉敏靜看過來，顧祈安平光鏡後的眼眸閃了閃，像是被壓迫冤枉的小媳婦：
    “林同學聽錯了，我剛是說希望礦泉水可以帶給你涼快，怎麼會是兩塊呢？”
    為了讓人聽清，顧祈安站直身體，此時的他比林清野更像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的學生，配上他特意加重的發音，委屈顯而易見。
    林清野倒吸一口涼氣，他的呼吸肉眼可見變得急促，擰緊的礦泉水瓶硬生生被捏到極限，在他即將爆發時，葉敏靜的手機響了。
    拿起看了兩眼，葉敏靜重新拿起桌上的花名冊，步履匆匆的走到門邊，路過時還順便用文件夾敲了一下林清野的腦袋。
    “人家顧老師是關心你，你別給我在這犯混，好好的聽人家老師的話。我這邊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啊顧老師。”
    生鏽的鐵門再次關上，辦公室又隻剩下了兩個人。
    顧祈安抬手摘眼鏡的時間，林清野已經好似放棄抵抗般坐在了不知道哪位老師的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看天，一副失去了靈魂的樣子。
    “林同學？”
    “你別這麼叫我！”
    果然，看破紅塵什麼的都是假象，不過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少年又重新炸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下輪到顧祈安坐下了，慢悠悠的擦眼鏡，喝水，開電腦，完全就是一副遊刃有餘盡在掌握的樣子。
    安靜的氣氛在辦公室蔓延，林清野終於受不了了，上前一步腿根直接靠在了顧祈安的辦公桌上。
    “你叫我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少年質問的意思很明顯，但如果配上他那雙靈動的眼睛，一切又都變了味道。
    顧祈安抬頭看了他幾秒，在林清野認為戰鬥即將一觸即發時，顧祈安收回了目光，默默推過來一張成績單。
    “我隻是想問問你，為什麼你的語文成績這麼差？”
    林清野隻低頭瞄了一眼，就興致缺缺的看向別處。
    “我所有科成績都差。”
    “嘩啦”一聲，成績單被抽了回去，在他認為話題就此結束時，顧祈安又開口了：
    “那為什麼你的英語成績這麼優秀？”
    “你管七十多分叫優秀？？？”
    林清野直接退後一步睜大眼睛，他第一次對這位北京來的支教老師的智商產生懷疑。
    顧祈安卻好像什麼都沒感知到一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同為文科，它比我優秀這麼多，林同學，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差哪了嗎？我改。”
    被顧祈安那雙能講故事的眼睛盯著看，林清野的大腦直接宕機了，語無倫次的說：“你不差…不是，語文不差…不對！是我差！”
    見慣了各種老師，或說或罵或談心，奈何狐狸精勾人這卦的老師他是真沒見過。
    林清野一串話說完，他甚至都不太記得自己講了什麼。
    見顧祈安沒繼續說話，他自證般的急切上前：
    “我真的是全科差，英語也許是基因問題吧，反正…我不知道，我已經很努力的不學了，但這外文就好像是受基因影響一樣，外加我考試的時候走神了，直接就聽見什麼就直接選……了”
    終於，林清野的腦子追上了他的嘴，而辦公室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此時的林清野特別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然後帶著顧祈安一起去旁邊的河裏同歸於盡。
    顧祈安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這次林清野逼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解釋成績的話語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卻見那人的視線緩緩向上。
    “你是黃毛？”
    聽見問話，林清野還是條件反射回：“是…額不對！我是紅毛！你才是黃毛！”
    看著又要炸毛的少年，顧祈安點點頭，裝作難過遺憾的說：“黃毛好啊，黃毛染頭好上色，不像我…”
    “老師能染頭？！”
    這下輪到林清野震驚了，不等他再說什麼，顧祈安幽幽歎了口氣：
    “孩子，老師也年輕過，你是不知道黑色有多難上色…而且，黃色的頭發真的很好看，特別是純天然的，那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
    說著，顧祈安幽怨的摸了把自己的頭發，林清野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愣了好半天才喃喃說：
    “……我是褐色頭發。”
    “那一定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