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十年。
    清除計劃進入掃尾階段。
    第一基地高層商討過後，決定由遲江帶領小隊成員去完成接力的最後一棒。
    遲江清點完物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隊友們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遲早臉上洋溢著開心，對著遲江招手，遲江總感覺是退休養老生活在朝他招手。
    遲江點點頭，落在其間他名義上的未婚夫臉上，不著痕跡一頓，點完名就要出發。
    身後傳來弱弱的咳嗽聲。
    眾人第一時間飛快回頭，一身白衣的病弱青年轉動著輪椅輪胎出來。
    “等等我呀，走那麼快，是不想和我打招呼嗎。”
    蘇遙以掩袖咳嗽幾聲，柔柔弱弱。“咳咳……江哥，我剛剛去找你沒看到你，怎麼都不和我道個別呀，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遲江不語，卸了身上力道倚在門邊，雙臂抱胸靜靜看著他。
    遲早上前幾步蹲在他身邊，大大咧咧開口：“遙哥，我哥哪有那麼小氣。這事早就過去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這不是你的錯。”
    遲江挑眉，語氣淡淡：“誰說的？”
    話頭一挑，順帶斥責了**弟弟一番：“我怎麼跟你說的，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上次擅自把我的資源送出去當人情，上上次拿我的戰利品討心上人歡心。口口聲聲為我好為我做事，我需要嗎？”
    “沒跟你計較那是你哥善。”
    “腦子不靈光就算了，怎麼眼睛都不會看。這事你還能替我做決定？前幾日死者父母哭到暈厥把他們抬回房間的不是你，是豬對吧。”
    訓完**弟弟的遲江舒了一口氣看向蘇遙以，視線裏明晃晃帶著“輪到你了”的味道。
    蘇遙以臉色更白了，沒說幾個字就被遲江截走話頭。“江哥，我隻是為了……”
    遲江打斷他：“你先別出發。”
    “首先，我不是你哥。其次，身有缺陷就別老往危險的地方湊，知道說你身殘誌堅，不知道還以為你自己活夠了還想拖累別人。最後：命令不聽，拆卸不會，你還會做什麼？”
    “是我讓你擅自行動的，是我讓你操作不當間接害死一條無辜的生命的？你要認這個罪就好好認著，不要一副別人都欺負了你的樣子。”
    慵懶清脆的最後一個音落下，遲江掃視一圈準備無差別攻擊：“誰？還有異議。”
    隊友一個個跟被禁了聲的小雞仔似的，一時間靜能聽到自己心跳聲。
    遲早梗著脖子，小聲地反駁：“那也不是遙哥的錯呀。”
    遲江眉頭一挑：“那是誰的錯的。”
    蘇遙以薄弱的身子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下：“早早，江哥對我有意見，我已經習慣了，你不要為了我跟親哥哥吵架。都是我的錯，江哥說的都對，如果不是我……”
    蘇遙以垂下眼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遲江率先走在前頭，身後隊友神色各異。
    終南山。
    位處極寒地帶，常年積雪。
    一路清掃到達異種老巢，幾人心思各異沉默不語，遲江也不想多說什麼，滿腦子都是退休生活。
    本次行動最終目標。
    血藤，末世的源頭，一株變異生物，紫紅藤蔓遍布青筋疙瘩的惡心東西。
    遲江催動異能，藤蔓動作慢了下來，準備好高濃度複合血清，在隊友的掩護下將針槍打入藤蔓。
    “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淒厲刺耳的尖叫聲貫穿耳膜，藤蔓上的顏色正在慢慢褪去，漸漸變得灰白。
    遲江腹部一陣劇痛，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身體。
    遲江動作一滯，緩慢回頭。
    遲早抖著手，看不出是緊張還是興奮地說：“哥你別怪我，這一切都怪你。你為什麼不能理解遙哥呢，你活著走出去了，遙哥還有活路嗎？”
    遲江反問：“他說自己活不了了？”
    遲早點頭：“是的，哥，我不能讓你毀了遙哥。”
    遲江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深深歎氣：“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說嗎？”
    遲早麵露遲疑，很快又被堅定憤恨所取代。
    “這麼維護他啊，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人類秩序重建，第一個被清掃的就是他。”
    遲早從背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有些迫不及待，語氣急迫：“哥，你把這份文件簽了，遙哥就會沒事的。你快簽，你簽了我們就把藥給你。”
    “遙哥已經很可憐了，你再把位置讓出來，我就不跟你計較你把遙哥推下樓梯，害他雙腿殘疾不能行走的事情了，我就還認你當哥哥。”
    遲江嗤笑，我真要的嘞。
    是有點小後悔了。
    遲江目光落在未婚夫身上，對這個未婚夫沒什麼感覺隻是父輩利益需求家族聯姻而已，多他一個當擺設，少他一個無所謂。
    蠢貨。
    懶得噴。
    移目落到親弟弟那張稚嫩憤憤不平的臉上，遲江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個更是蠢貨中的蠢貨。
    懶得噴。
    這些都是末世開始時跟在他身邊的隊友，被幾句不要錢的話，和一點小恩小惠弄昏了頭。
    一群大蠢豬。
    懶得噴。
    末世來臨前，遲江隻是俗人一個，過著鹹魚揣的生活。一個天資聰穎，學習能力極強，仗著天賦好常常摸魚把教授氣的半死還被教授捧在心尖上大寶貝，有點懶和饞的大學生。
    天災之下，人皆螻蟻。
    遲江在末世來臨後覺醒天賦身懷異寶在末世掙紮了十年，心懷善念保持悲憫遊走在高危重災地帶救人。
    遲江憑借強悍的單兵作戰能力和出色的指揮頭腦，天生的領軍人物，坐上了基地二把手的位置。
    從脆脆鯊大學生到重量級高層，從秩序崩塌絕望來臨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遲江用了十年的時間。
    何其可笑，他沒有輸給末世，卻輸給了人性。
    遲江捂著汩汩淌血不止的窟窿，掃過一張張或愧疚、或不忍、或激憤，唯獨沒有後悔的熟悉麵龐，他的隊友。
    是什麼時候開始走散的呢，他們已經忘了來時路。
    遲江忽然笑了下，平靜中帶點瘋。
    既然這樣，那就都別活了。
    遲早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遲江的人，他哥生性散漫，愛玩愛浪，天賦極高，骨子裏的矜貴溫柔是與生俱來的。
    這樣一個光芒萬丈的人，就算末世來臨也能很塊整理情緒，看透本質帶領他們一路走到現在。
    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隨著時間推移，隨著地位變化。忮忌蒙蔽了他的眼，貪婪扭曲了他的心。
    憑什麼都是一個爹媽生的，他遲江就這麼**。
    同理，遲江也是。
    讓遲早變成這樣，是他的錯。
    是他念著天上的父母縱容之下的結果。
    平緩缺急劇攻擊力的精神波動從遲江身上傳出，明明給人的感覺像春三月溫和的細雨，卻又如蟒蛇一般緊緊纏繞獵物脖頸。
    風雪為之一靜，天地為之一肅。
    寒意爬上所有人的肩頭，心髒驟停，怎麼回事，動不了了？

    作者閑話：

    遲早：紮一刀
    遲江：都別活了
    血藤：家！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