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偽光迷局 第二十四章病床前的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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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宇的病房裏多了張折疊床,是陳默讓護士加的。孫自嬌推門進來時,他正半靠在床頭,左耳戴著助聽器,右手平板上顯示著複雜的建築圖紙。夕陽從西窗照進來,給他側臉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連睫毛尖都在發光。
“你該躺著。”孫自嬌放下背包,聲音還帶著從療養院回來的疲憊。
“躺一天了,骨頭疼。”林澤宇抬頭看她,眉頭微皺,“你臉怎麼了?”
孫自嬌摸了摸臉頰,才意識到有擦傷——應該是療養院躲藏時,蹭到了粗糙的牆麵。很淺,但火辣辣地疼。
“沒事。”她在床邊坐下,握住他沒受傷的左手,“周景明被捕了,王隊拿到了U盤。他說你這邊有發現?”
林澤宇沒有立刻回答。他伸出左手,指尖很輕地碰了碰她臉上的擦傷,然後滑到她手腕上——那道舊疤的位置。孫自嬌今天穿了長袖,但他好像能透視布料,精準地找到了那個點。
“你母親今天清醒了。”他說。
孫自嬌的手一緊:“什麼時候?”
“下午兩點到四點。很突然,護士說她坐起來,叫你的名字,說”嬌嬌,婚紗”。”林澤宇把平板轉過來,屏幕上是張照片——孫自嬌母親病房的白板,上麵用黑色白板筆畫著一件婚紗的草圖,“她畫了這個。”
孫自嬌湊近看。線條顫抖,比例也不對,但能認出是婚紗的基本輪廓:抹胸款,A字裙擺,腰際有複雜的刺繡圖案。最特別的是頭紗——畫得很長,幾乎拖地,頭紗邊緣有一圈細密的、像文字的裝飾。
“這是什麼?”孫自嬌指著那些“裝飾”。
“我放大看了。”林澤宇調出另一張特寫照片,“不是花紋,是字。很小的英文字母,排成一圈。但筆畫斷續,有些字母缺筆劃,看不清完整單詞。”
孫自嬌盯著那些模糊的字母:S…A…R…A…H…中間斷了,接著是C…H…E…N…
“SarahChen?”她念出來,“薩拉·陳?誰?”
“不知道。”林澤宇說,“但你母親畫完這個,就抓住我的手,說了句話。”
“什麼?”
“她說”婚紗裏,有光”。”
病房裏安靜了幾秒。窗外傳來晚歸的鳥鳴,清脆,短促,像某種密碼。
孫自嬌慢慢鬆開林澤宇的手,靠在椅背上。頭很沉,像灌了鉛。這一天經曆了太多——美術館的對峙,療養院的黑暗,周景明最後的坦白,現在又是母親神秘的蘇醒。
“婚紗裏,有光。”她重複,“什麼意思?我設計的婚紗?還是……”
她突然想起什麼,猛地坐直:“我媽年輕時的婚紗!她和我爸結婚時穿的,一直收在老家的樟木箱裏!”
林澤宇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見過嗎?”
“見過照片。”孫自嬌掏出手機翻找相冊,“在我小時候的相冊裏……找到了。”
照片是三十年前的老式彩照,已經褪色發黃。年輕的母親穿著白色婚紗站在照相館布景前,笑容靦腆。婚紗款式很樸素,沒有現在流行的華麗裝飾,但頭紗確實很長,邊緣有刺繡——但照片太糊,看不清繡的是什麼。
“頭紗……”孫自嬌放大照片,“邊緣好像真的有字。但看不清。”
“實物還在嗎?”林澤宇問。
“應該在老家。”孫自嬌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半,“我現在回去拿。”
“我跟你一起。”
“你傷還沒好——”
“坐車而已。”林澤宇已經掀開被子,動作牽動了右臂的傷,疼得吸了口氣,但沒停,“陳默說了可以出院,隻要不劇烈運動。而且……”他頓了頓,“我覺得你母親想讓我去。”
孫自嬌看著他固執的表情,知道勸不動。“那我去借輪椅。”
“不要輪椅。”林澤宇堅持,“我能走。”
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孫自嬌租了輛帶升降座椅的網約車。林澤宇坐進後座時臉色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但一聲不吭。孫自嬌從包裏翻出止痛藥和保溫杯——還是早上出門時帶的,水已經涼了。
“吃藥。”她把藥片遞過去。
林澤宇吞了藥,就著涼水咽下去,喉結滾動。車開動後,他靠在她肩上,很輕地說:“謝謝。”
“謝什麼?”
“沒把我當廢人。”
孫自嬌心裏一酸。她握住他的手,手指交叉。“你從來都不是廢人。”
車駛向老城區。夕陽正在沉入樓群,天空從橙紅漸變成深紫。孫自嬌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她長大的地方,每條巷子都有記憶。小學門口的文具店還在,中學旁的奶茶店換了招牌,還有那個她和周景明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現在成了連鎖藥店。
物是人非。這個詞突然有了重量。
老家是棟八十年代的老式單元樓,六層,沒電梯。孫自嬌家在五樓。她扶著林澤宇慢慢往上走,每走一層就歇一下。樓道裏堆著鄰居的雜物,空氣裏有油煙和陳舊木頭混合的味道。
“我幫你拿鑰匙。”到五樓門口時,林澤宇說。
孫自嬌掏鑰匙的手頓住了——她突然意識到,這扇門背後,鎖著她整個童年,和母親生病前所有的時光。那些時光裏有父親早逝的陰影,有母親獨自拉扯她的艱辛,也有她考上大學時,母親在門口貼的紅榜。
“我……”她聲音發澀,“我好幾年沒回來了。”
自從母親住院,她就把這裏鎖了。每月請鍾點工打掃一次,但自己從不踏入。怕看見母親織了一半的毛衣還放在沙發上,怕聞見廚房裏永遠散不掉的中藥味,怕那些“如果當時多陪陪她”的悔恨撲麵而來。
林澤宇握住她拿鑰匙的手,一起插進鎖孔。轉動時,鎖芯發出熟悉的、生澀的哢噠聲。
門開了。